陆靖从未坐过这种公交车。
    体验差到极致。
    乡间偏僻且颠簸的道路让车身没有一刻不在上下颠簸。
    道路两旁的树木枝条不知道多久没有清理过,密集到遮挡了更远处的景象,只能让人勉强透过树杈间的缝隙看到那轮逐渐西沉的红日。
    枝叶划过窗户时制造出的嘈杂声响,车厢内陈旧的设施和满是脏污的地面,很难不让人蹙紧眉头。
    “你们之前过来的时候这条路就是这样吗?”
    郑海似乎有些受不了这种环境,在后边闷声抱怨着,很快就听到了余宪京的解释,
    “路线没变,只是这车变了......这是条快要荒废的商道,只有一些行脚商人还在走,大部分人都会选择火车。”
    公交车的突然更换自然是有原因的。
    前边的老大爷将水瓶放进驾驶位旁边的凹槽,拉开车窗往外边吐了口痰,头也不回说道,
    “磺山那边最近闹鬼,除了走货抄近路的,许多客人宁愿多坐几站路也要绕过去,接的客人少,司机赚的就少,再加上闹鬼,哪有人愿意跑这趟线,也就我这种不怕死的。”
    “闹鬼的传闻应该就是人面鸮夜间行动时制造出来的,这证明它还没离开那片区域。”
    听到司机的言语,余宪京开口解释了一句,算是让众人有了个忍受这恶劣环境的理由。
    妖怪出没很容易让普通百姓联想到一些鬼怪之说,在场大部分都是玄明司官差,类似的情况不是没碰见过。
    想要猎杀人面鸮的事情,一行人也是压下了心中的负面情绪。
    在场的都是修行者,这点忍耐力总归是有的。
    车厢内很快陷入了沉默。
    一方面是因为猎杀人面鸮的行动在明天进行,今天他们的目标是前往磺山附近的一座客栈落脚,到时候有的是时间商讨猎杀人面鸮的方法。
    另一方面这车实在颠簸,车厢后边不知道挂着什么,沿途一阵叮咣乱响,让人静不下心。
    陆靖没打算浪费这段时间,先将猎妖匣放到一边,又从程紫英那儿弄来一包没开封的干果,离开位置站到驾驶位的旁边,将干果摆到司机水瓶旁边,这才开口问道,
    “大爷,这磺山附近究竟是怎么个情况,我们都是岚阳城过来的官差,专门解决这些事情的人。”
    做为一名专业的猎妖师,陆靖习惯于抓住任何机会收集信息。
    “差爷,这条商道的中间有座乱葬岗,之前有开夜班车的人看见有鬼魂在乱葬岗上飘来飘去,还有那些走夜路的商人说听到鬼喊人,有几个被吓得丢了魂,这才弄的人心惶惶,我也只敢在入夜前开几趟,天一黑就收工......看几位差爷的样子应该是去老五客栈落脚的,晚上可得小心。”
    知道陆靖几人是官府派来的,司机大爷的态度立刻变了许多,边把控着方向盘边答道。
    陆靖听着司机讲述近期围绕着磺山传来的各种留言,多少有些失望,他知道这里边大部分都是添油加醋后的内容,过程大体跟“往下传”一样,并没有多少有价值的信息。
    想起老爷子临走前提及过的人面鸮操弄灵魂的能力,或许就像余宪京说的那样,这些传言的出现都是来源于人面鸮的活动。
    吱嘎~
    陆靖思考的间隙,公交车却是突然来了个急刹。
    不仅陆靖向前冲了个趔趄,车厢里的其他几人也是一阵磕碰。
    抬眼看向车窗外,既没有要上车的人,也没有车站的标牌,陆靖不免诧异的看向司机,却发现后者停了车后从方向盘底下摸出了一个木盒,然后带着些歉意的看了眼陆靖,指了指前方的某处,
    “差爷,实在对不起,马上就要过乱葬岗了,我得提前做些准备,这符能驱鬼,我花大价钱求来的,防止那些乱葬岗里孤魂野鬼搭我的车......”
    只见司机打开木匣,从中取出了一张明黄色的符箓,看质地显然要比车门上贴的更高级,甚至带有一点灵力波动,应该是正儿八经从某位术士手中求来的。
    陆靖看着老大爷手里拿着符箓,念念有词的走向车厢后边,转身将视线投向远处那座路边的土坡,那儿的灌木间矗立着大量的坟堆和墓碑,挂着白色布条的木杆更是插的到处都是。
    晚风吹过,白色的布条和纸钱从草丛间飞起,如此荒凉的景象,也难怪司机老大爷要提前做准备。
    “嘶~这乱葬岗的位置......就是没有人面鸮,我晚上也不敢到这种地方来。”
    程紫英搭着陆靖的肩膀,顺着后者的目光望出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喂!你干什么!”
    “晦气......立刻把那张符收回去,把我们当鬼吗?”
    身后忽然传来呵斥声,陆靖转过身,只见余宪京和郑海站起身,先后呵斥着司机。
    老大爷显然没想到会被如此训斥,在原地愣了两秒,旋即收起符箓躬着身告罪,脸色苍白的退回来,生怕再惹上这两个差爷。
    “这两个家伙怎么回事,人家也没碍着他们什么,脾气这么大?”
    程紫英让开位置给司机经过,言语间带着些不满。
    他看不惯对平民耀武扬威的人。
    “可能是避讳什么吧,有些人很看重这些事情,认为驱鬼的东西不吉利。”
    陆靖的视线扫过后车厢的几人。
    刚坐回位置的余宪京不停的揉捏着脖子,像是刚才撞到了脖颈,情绪很不好,嘴里不停的嘟哝着什么,坐在他身旁和后边的两名同伴垂着头,闭目养神。
    另一边的郑海则是看着窗外,双臂架在胸前一言不发,至于那名术士,从上车开始就没说过话,手里拿着本小册子翻阅。
    汽车很快重新发动,经过乱葬岗时陆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些密集的坟堆上,等开出去一段路才收回视线,同程紫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应工书院的事情。
    天色渐晚,窗外的橙红色夕阳余晖逐渐隐去。
    晚霞染上靛蓝色。
    夜幕正在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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