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景庭笑着说道:“无妨,静明能得宋先辈垂青,那是她的福分。”
    本就是随意之举,张乐瑶又察觉到静明心性有问题,存着考量的心思。既然静明被宋唯一诱惑了去,那便随她,剑仙之术可不是那么好修炼的。
    宋唯一说道:“抢了你的徒弟,总归心中有愧,此番又得了你的恩惠……”
    “宋前辈且住,”费景庭打断道:“乐瑶若非遇到前辈,就算不死在歹人手里,只怕也冻死在冰天雪地里了。说起来我还欠下前辈不少恩情呢。”
    宋唯一爽快的笑了一阵,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客套了。小友,我此行兴安岭,本想寻一些天材地宝延命,不想却空手而归,回程路上倒是得了一块好东西,你且看。”
    说着,宋唯一从行囊里拿出一块铅球大小、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石头来。
    费景庭接过来,入手极其沉重,上面还泛着金属光泽,一看就是陨铁。
    “这是陨铁?”
    宋唯一抚须说道:“说来也凑巧,老夫夜半赶路,忽见流星划破长空,直直朝着远处坠落,落地之后震声隆隆。老夫追出去十几里,四下找寻,总算在野地里找到了这块陨铁。嘿,若我身上无伤,一准拿来打制一柄好剑……现在却是无用了。景庭也是剑仙之术传人,不如这陨铁便留给你吧。”
    费景庭心知宋唯一不想欠自己人情,当下也不客套,爽快道:“好,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宋唯一说道:“此番得了人参精的根须,想来服用之后还能延命两、三年。我下午就带着静明回返京城,只盼着这几年能将静明教导出来。”顿了顿,又道:“景庭,若老夫来日有个三长两短,还得劳烦你帮着照料一下静明。”
    宋唯一言辞恳切,费景庭却略有些犹豫。这静明小尼姑的心性……
    宋唯一察言观色道:“也不用景庭如何看顾,若静明行差走错,景庭帮着斧正一番就是。若她坠入邪门歪道,还请景庭替我清理门户。”
    闻言,费景庭点了点头:“好,此事我应下了。”
    宋唯一长出了一口气,当即也不废话,起身道:“回来时就想着,先行回京城落脚,此后再去津门寻景庭,不想却在这九山顶遇到了。也算了了老夫一桩心事,既如此,那我就不多待了。来日有空,景庭可到京城来寻我。”
    “下次去京城必定拜访前辈。”
    宋唯一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咂咂嘴留下一句:“好茶。”随即起身飘然离去。
    宋唯一带走了静明,费景庭一家人又恢复了平静。
    符芸昭还在闭关,十来日里只在第六天出来一趟,吃了不少东西便重新回了洞穴里继续闭关;
    倪秋凤很有些随遇而安的架势,每日里与胡七姑打扫一下房子,闲暇下来便拿了针线坐在洞口,借着阳光做起了衣服。那衣服小巧玲珑,却是给婴孩做的;
    关熙怡绷了一些时日,到底放下姿态去请教张乐瑶。只是茅山术法不是想学就能学的,不得授箓便不能使用茅山术法。张乐瑶倒是很大度,让关熙怡先学着,她回头给三叔去一封书信,为关熙怡求一份箓蝶。
    此举引得关熙怡对其好感大增,两女渐渐熟络起来,再不复陌生人的模样;
    张怀英已然跟殷金华混熟了。殷金华放了暑假,因着在费景庭家里过得舒心,也渐渐忘记了爷爷的仇。每日里练完功之后,两个小姑娘便下得石坪,四处疯玩。
    猞猁那货打着巡山的名头,每日里跟那母豹子厮混。最近渐渐收了心,也不知是惹了母豹子不高兴,还是它腻了母豹子。总之猞猁舔着脸求费景庭让其进入洞穴里修行,费景庭自无不可。
    可惜猞猁这货天赋实在有限,修行了一阵子,照旧还是顶着个猞猁脑袋,化不成人形;
    倒是胡七姑有些意思。张少帅自从知道胡七姑是胡三太爷的小女儿之后,当即就在酒店里起了牌位,每日好酒好菜侍奉,大事小情都会禀报一番。
    起初胡七姑一召就到,将酒店里的美食吃了个遍。后来就有些烦了,东西虽然好吃,可每次降身都要耗费法力的,胡七姑还想着得道飞升呢,哪里会浪费时间听张少帅嘀嘀咕咕说些狗屁倒灶的小事?
    于是乎胡七姑后来径直告诉张少帅:“没事儿少招呼本仙姑!”
    张少帅弄不明白好好的胡七姑怎么就变了脸,碰了一鼻子灰不说,回头郁闷了好久。
    山野生活,图的就是一个清净。可新鲜劲过去,过于清净就成了无聊。费景庭眼看大大小小的女子都有些无聊,便找出一台收音机,自己架起好长的天线,让大家听听广播,解解闷。
    也是有了广播,费景庭才知道直奉联军开到京城城下,却都没有进城。曹督军与张大帅此刻还在津门商讨善后事宜,有消息称两人有意于本月下旬去往京城。
    巴蜀之地战争还在继续,川军先败后胜,刻下已经将滇军赶出了蓉城。溃散的滇军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有学者声讨乱战的军阀,说此战直接导致巴蜀之地少了百万民众。
    巴蜀之地的战争还没平息,南面又起了粤桂战争。桂军乃是旧桂系,与京城的直系一脉相承。此前两系就有勾连,相约直系驱逐皖系,桂系吞并粤地。
    费景庭深切的感觉到,刻下的华夏大地进入了军阀乱战的年代。仅仅是今年一年,中原、巴蜀、两广就接连爆发了三场大战。
    接下来的十年,也不知还有多少百姓遭受军阀乱战之苦。
    暑热逐渐过去,山间早晚清凉起来。
    这一日晚间,费景庭正凝神修行天目术,隐隐察觉到洞穴内气机紊乱起来。
    他收了三光,起身便出门查看。刚出得门来,便见张乐瑶也从对面走了出来。
    二人对视一眼,费景庭既欣喜又担忧,喜的是希望符芸昭成功破境;忧的是怕符芸昭破境遇到麻烦。
    张乐瑶点点头,二人也不多话,径直朝洞穴内寻去。
    胡七姑与关熙怡紧随其后出来查看,关熙怡问道:“景庭,芸昭可是出了事?”
    费景庭回道:“想来是要破境了,无事,你们早些休息吧。”
    丢下一句话,费景庭与张乐瑶朝着洞穴内快步行去。刚走到一半,便察觉到周遭气机骤然朝洞穴内收缩,就好似洞穴深处有巨兽吸气一般。
    那气机略略停顿,跟着以极快的速度喷吐出来。
    呼~
    费景庭手掐法诀,将张乐瑶护在身后,护身术刚使出来,那喷吐出来的气机就好似狂风暴雨一般砸了过来。
    费景庭剑指持在身前,周身真气翻涌,真气化作法力不停的加持在护身术之上,那汹涌的气机推得费景庭不住的后退。
    足足过了三息,那翻涌的气机才停息下来。
    费景庭收了护身术,略略感知,便察觉到周遭岩壁上蚀刻的法阵已然有了不稳的迹象。开启阴阳眼扫过去,便见蚀刻的云篆天书被汹涌的气机卷得有些皲裂。
    这会儿也顾不得去维系阵法,费景庭纵身前行,不片刻便到了洞穴深处。
    那一盏应急灯被汹涌的气机卷得摔落在地上,依旧顽强的发出光亮。略显暗淡的光线中,符芸昭身形腾空,呈趺坐之状,一呼一吸吐纳之间氤氲环绕。
    待其身形缓缓从半空落地,符芸昭缓缓睁开了眼睛。费景庭的阴阳眼略略看过去,便能感知到符芸昭身上流传的强盛气机。只是须臾,胎息法运转,符芸昭周身气机隐藏起来,那气机便变得寻常。
    费景庭问道:“芸昭,可是破境了?”
    符芸昭用极其陌生的眼神看了其一眼,轻轻点了下头。
    那陌生的目光让费景庭一阵不舒服,又问道:“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那倒没有,”符芸昭声音清冷,说道:“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罢了。”
    “一些事?什么事?”
    符芸昭从地上起身,褡裢里一直蹭灵机的小白蛇吐了吐信子,随即快速弹落,自行攀在了费景庭的肩头。
    “一些顶重要的事,比如……”符芸昭行了两步,停在费景庭身前:“我叫卫姜?还是叫符芸昭?”
    费景庭深吸了一口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符芸昭破境之后,这是回想起了前世的记忆?还是说寄生在其神魂里的千年女鬼鸠占鹊巢了?
    一旁的张乐瑶察觉到不对,右手按在横笛的柄上,下一刻便能抽出其中的软剑。
    费景庭面沉如水,问道:“那你觉着你该叫什么名字?”
    符芸昭盯着费景庭半晌,脸上的清冷逐渐消融,化作顽皮的笑容:“景庭哥哥,你真的好俊啊……卫姜这个名字不好听,我还是符芸昭。”
    费景庭长出一口气:“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刚才差点吓死我。”
    “景庭哥哥,我可没吓唬你。”符芸昭说道:“方才破境之后,我总算知晓梦中大姐姐的来历了。”她目光扫过眼前二人,说道:“你们可听说过一体双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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