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郎中会意,这是用来预防大头瘟的茶饮,明容已然做好了准备。
    只是一场瘟症,也绝不是一两个大夫可以应付的。
    拿过茶汤,赵郎中一饮而尽,随后道:“咱们一块去你爹爹那儿。”
    便在这时,外头有人来报,“赵大夫,一位孙中官在外头,说是他徒弟身子不好,方才去飞仙楼找咱们姑娘,扑了个空,便说求您走一趟。”
    “怎么不请他进来?”
    明容走到窗后问。
    仆人发现明容在,忙道:“那位瞧着急得很,请他也不下马车,还让小的带话给赵大夫,若那徒弟没了,便只能让你徒弟为他养老送终了。”
    赵郎中哭笑不得,“这是讹上咱们了!”
    明容也笑,“我这就过去!”
    上了马车,孙中官果然在等着,瞧见明容,小跑着迎上来,“我可就找你呢,你那师父,是退而求其次。”
    明容笑了笑,将手中一只小包袱递给孙中官,“这里头是……避寒的药材,您回头让府里人煎了,煎法在里头,一人一碗,务必回去便喝了。”
    “李中官,难道是有哪儿不对劲?”
    “这小子从东宫出来,便派人来知会,让我务必请你到他宅子瞧瞧,我可不赶紧地过来了。”
    孙中官摇头道:“也不知何故,东宫好多人得了怪病,身上怕冷,个个喉咙疼得火烧,一时躺倒好几个,我那徒弟现在脸都肿了……”
    明容本是笑着在听,这会儿一下愣住,看向孙中官。
    “你去那瞧瞧吧!”
    孙中官连叹了好几口气。
    明容心知不好。
    因为知道太子对她深有成见,明容每去东宫,都是径直去了太子妃那儿,以至于一直没发现,东宫中出了异常。
    马车停在了一处宅院外,孙中官亲自将明容扶下车,便要领他进去。
    “孙中官,您先不要进去!”
    明容说着话,已取出袖中的帕子,准备蒙住口鼻。
    孙中官一脸惊愕地看向明容。
    “只怕李中官是染了疠疾,这几日您也别过来了。”
    明容想了想,又道:“烦您再去一趟郡王府,把东宫的事说与我师父,这病……能要了人命了。”
    隔天上午,李中官宅院的门忽然被人敲响。
    李中官身边就带着个小徒弟寿喜,过去开了门,立时转头道:“晏夫人,我师爷到了!”
    明容气到笑出来,赶紧走到门口,口中抱怨,“不是让您别来……”
    话没说完,明容眼瞧着赵郎中被陈钰和孙中官一块扶下了车。
    明容歪头望着对面,一脸无奈。
    孙中官赶紧在旁边解释,“你师父非要过来,说他以前治过疟疾,我琢磨着他还真说不定有什么好办法就答应了。”
    明容退了两步,“别进去了,人还活着,我在想法子。”
    赵郎中推开陈钰,“你们俩个在外头等着,我随明容进去瞧瞧。”
    “师父!”
    明容只得求饶,“里头一个就够麻烦了,若您再给染上,我再多两条胳膊,也照应不过来。”
    孙中官忙拉住赵郎中,“孩子说得没错,是我多事,不该把你带来。”
    赵郎中瞪了孙中官一眼,到底没再往前走,只问,“病人如何了?”
    “确实为大头瘟,我昨日开普济消毒饮,他服下之后,略微好了一些,不过早上瞧着……”
    明容摇头,“好像又严重了。”
    “我去瞧瞧。”
    赵郎中又要往前走。
    明容立刻对陈钰递了个眼色,小家伙机灵,用背挡在了赵郎中跟前:“师父不许进!”
    “两个逆徒!”
    赵郎中被气笑。
    陈钰嘻嘻笑道:“姐姐,今日咱们爹爹下令,府里人不得出入,我同师父是特许出来的。”
    “师父已然同爹爹说了?”
    “东宫都出了事,再要瞒着,上京城迟早完蛋。”赵郎中气道。
    郡王听到发了温症之时,脸色顿时变了。
    经过的人都明白,有些事不可轻易忽视,尤其是,现在连东宫都没躲过去。
    最可恨的是,清北郡那头隐瞒不报,白白耽误到此时。
    明容叹了口气,今日看到李中官没有进展,她也是头疼,这种温症,到底头一回遇到,到底凶险,总不能看着病人,死在自己手里。
    赵郎中心疼的望着自己徒弟,忍不住骂了一句,“孙中官有了好事想不到咱们,这回是把我徒弟给拖进去了。”
    孙中官不免讪讪,嘟囔,“我哪晓得是这种病,要怪也得怪我徒弟。”
    明容赶紧打趣,“您别骂孙中官,他这会儿不找咱们,又找谁呢,大不了回头多讹他一些银子。”
    赵郎中沉吟片刻,道:“为师便说给你听,这种大头瘟,乃是冲在心肺之间,上攻到头面,以至于整个头都要肿起来,以师父所见,该要泄心肺之火,散毒消肿。直至生发阳气。”
    明容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李中官唇上有一条黑痕,如干焦状.舌苔厚腻,舌尖亦白不赤,确属虚塞之症,可是右脉濡微,却不是风火之象。”
    若有风火,一定是燥渴不宁。
    “既已知道不是风火,就不该用普济消毒饮,医者用药,不该求稳,而要求巧。你之前的巧,怎么得不见了。”
    赵郎中不赞成地道。
    明容愣了一下,终于恍然大悟。
    她不是治不好,而是畏惧温症之凶,担心病人会有危险,才不敢大胆施治。
    此时明容茅塞顿开,眼睛都亮起来,“师父之言,我全明白了。”
    眼瞧着明容走了进去,孙中官夸赞,“果然是冰雪聪明,一点就透。不过,你们说得啥意思?”
    赵郎中看了一眼孙中官,“咱俩算是结了仇,我这徒弟若是因为你有个三长两短,老朽与你恩断义绝。”
    说完之后,赵郎中便要上车,孙中官赶紧殷勤扶了,“对不住啊,咱们过命的交情,不求你,我求谁……”
    三日之后,明容推开了李中官的屋门。
    屋里的床榻上,李中官一动不动在那躺着。
    刚过来时,李中官肿到头大如斗,眼睛都睁不开,看着奄奄一息。
    这也是为何,明容会有了犹豫。
    这回她不只是要治一个人,后面可能还有无数病人,她决不能有半点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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