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北众阵中还在懵,枥尾城一方先骚动起来。
    直江兼续痛苦得闭上了眼睛,呻吟一声。这位御台所真是太过勇猛了,比女人还女人。
    中军的直江兼续与斯波姬武士反应还算平淡,毕竟看惯了,左翼上衫众的情况更激烈一些。
    斋藤朝信朝本庄实乃吼道。
    “这算什么意思!我们还没死光呢!哪里轮得到男人出去叫阵!”
    她面红耳赤,是真的愤怒到了极点。
    对于这些骁勇善战的上衫众来说,让男人代替她们出战,是比战死更大的羞辱。
    本庄实乃头疼欲裂,真是莫名其妙的男人!
    要是他在一骑讨中有了不测,本庄实乃还能活吗?非得切腹谢罪,死得莫名其妙!
    他可是将军的未婚妻!家督的心上人!
    比起枥尾城阵营,扬北众一方在懵b之后,勃然大怒!可是她们左盼右顾,没人敢出去应战。
    开玩笑!怎么打?
    打赢一个男人,丢人,打输了更丢人!更何况,御台所身份加持,谁上去就是大逆之罪。
    义银见无人敢出来应战,心里着急,这么拖下去,等于被拒绝了一骑讨,那么合战就要开打。
    他冷笑一声,激将道。
    “当年四党豪杰辈出,没想到后人竟然如此不堪,连一骑讨的勇气都没有,懦妇!”
    扬北众本就桀骜不驯,哪里忍得了这般羞辱,一名姬武士朝本庄繁长一鞠躬。
    “本庄大人,事后我会切腹,洗清对河内源氏嫡流的冒犯。”
    本庄繁长微微点头,也只有这样了,她轻声说道。
    “不要下死手。”
    御台所可以杀了这名姬武士,而这名姬武士决不能杀死御台所,只能击败。
    事后还需要切腹赎罪,这就是河内源氏嫡流的压迫力。
    除非扬北众准备去当下克上武家,只要还想在守护体系中混,还承认自己是御家人,就不能在明面上攻击御台所,只能暗杀。
    幕府不重要,足利家不重要,甚至将军和御台所也不重要,但是武家传统很重要!
    必须尊重武家栋梁,必须承认自己是御家人。
    抛弃御家人身份,就失去了统治领地的正义性,为维护上下尊卑让一个姬武士切腹自害,很合适。
    “我乃大见氏后裔!水原希敬上!向您讨教!”
    武家重传统,敬先祖,义银辱没先人,早就让扬北众的姬武士们怒火中烧。
    水原希虽然只是水原家普通一姬,却愿意舍去性命出战。
    见有人肯出战,义银仰天长笑,总算有人入吾彀中。
    “来得好!”
    两马交错一闪,水原希跌落马下,再无声息。
    义银回马再指扬北众,喊道。
    “土鸡瓦狗!不堪一击!扬北众徒有虚名而已!”
    他彻底激怒了扬北众,一姬武士打马冲出,也不与本庄繁长废话,径直杀向义银。
    “休得张狂!杀你者,三浦氏后裔黑川纱里!”
    本庄繁长与中条藤资皆焦急看向战场,这黑川家的莽妇红了眼,不会傻到要下死手吧?
    如果对方真是御台所,这祸端就大了!
    义银冷笑一声,打马横出数步。黑川心领神会,降速交错,侧面厮杀。
    外人见两人转马数圈,兵器相交几声锐响,黑川纱里跌下马去,不再动弹。
    义银冲着扬北众阵中,继续喊道。
    “太弱太弱!扬北众就这点本事吗!”
    他出言羞辱,又胜得干净利落,惹得一众姬武士怒火中烧。
    “鲇川奈向您讨教!”
    “新发田空向您讨教!”
    。。。
    一个个姬武士上前,不知不觉中,义银斩落了扬北众八名姬武士,皆是勇猛过人之辈。
    外人不知道他有外挂护身,单挑的姬武士也因为御台所身份束手束脚,你来我往对攻,给义银不少提高致死概率的机会。
    最后,远处的双方军阵,竟然被他强悍的一骑讨震慑,真是可怜可笑。
    斋藤朝信看向本庄实乃,对方目光也投向自己,两人面上皆是又惊又喜。
    直江兼续那小丫头没骗人,这御台所果真是一骑当千的战将。
    想着,心中起了敬畏之意。不是对河内源氏嫡流,而是对他这位骁勇善战的御台所本人。
    上衫众作为友军都感到意外,扬北众更是惊骇。
    八名姬武士,皆是敢战能战,武艺高强,结果在形同车轮战的一骑讨中被一个少年斩杀。
    不是做梦吧!
    少年站得不远,本庄繁长能看到他鬓角的汗渍,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辉。
    他身着狩衣,外挂白色阵羽织,腰杆挺直,远比一般男人强健有力。
    面容坚毅,五官精雕细琢般俊秀,又隐含着神圣不可侵犯的气质,真是美丽。
    就是这个俊美不似人间的少年,连续斩了扬北众八员,阵前再次叫嚣,无人敢于接茬。
    武家敬重战场上的豪杰,他用自己的实力得到了扬北众的尊敬。
    义银在马上喘着粗气,这种战斗是他最喜欢的,危险性也最小。
    他体质不如姬武士,扛不住重甲,体力也差,反应更慢。如果打起血战混战,还是苟一点为好。
    但越后国内叛乱,各家顾忌太多,都收着力。他身份又高贵,不可能阵前把他射成刺猬。
    这才给了机会,让他狠狠秀一把无双,攒足威望。
    眼看扬北众不敢再出战,他知道火候到了,打马冲上去。
    矮身拔出在本庄繁长前方十余步的御旗,回马一个藐视的眼神,看得扬北众上下颜面尽失,士气重挫。
    见他结束一骑讨离开,本庄繁长犹豫了,合战还打不打?
    士气被夺,此时再战未必能胜。可要就此退兵,以后更没得打了。
    就这样结束了?
    本庄繁长看看左右,扬北众兵强马壮,凭什么矮人一截,受制于人!
    她咬咬牙,我不服!打!
    义银跑到两军之间,并没有回阵的打算,而是举着足利白旗,在阵前奔驰。
    一边奔驰,一边喊道。
    “或许有一天,武家忘了传统,令祖先蒙羞,但绝不是今天!
    或许有一天,姬武士遗忘了荣光,沉沦于世,我们的时代分崩瓦解,但绝不是今天!
    今天,斯波高经子嗣,持将军御剑,足利白旗。
    我斯波义银,带领你们奋勇向前!为了维护河内源氏嫡流的尊严!为了祖先的荣耀!
    我命令你们,攻击侵犯御所行在的敌人!我命令你们!御家人!前进!”
    义银紧紧拉住缰绳,战马直立,御旗指向扬北众。阳光下的他如雕塑般屹立,天地间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敬畏他,一时无人敢于呼吸。
    随后,如一声炸雷平地响起,枥尾城方向掀起翻山倒海的欢呼声。
    法螺声旋而响起,阵鼓打着鼓点,全军竟然毫不迟疑,一齐发动,向扬北众逼去。
    本庄繁长心慌意乱,见左右皆乱成一团,目光死死盯住前方少年的身影,牙根紧咬,几乎是热泪满溢。
    混蛋啊啊啊!这还打个p啊啊啊!
    中条藤资再次逼宫道。
    “本庄繁长!退兵吧!改日再战!”
    一众姬武士看向本庄繁长,眼神中都没了战意,满是畏惧。
    本庄繁长吁出一口长气,没法硬撑了。
    不管那少年到底是不是御台所,这一骑讨与战前宣言彻底浇灭了扬北众的斗志,合战还怎么打!
    她现在敢说一个不字,中条藤资就能在恐惧的姬武士们协助下,成功夺权。
    本庄繁长不甘心得闭上眼,说道。
    “退兵回营。”
    她心知肚明,这一退却,扬北众的叛乱就算彻底完了,该想想办法,为以后事做准备。
    义银一番惺惺作态,就是要扬北众知难而退,他站在场中仔细看敌军反应,见扬北众开始退阵收兵,欣喜若狂。
    这次一骑讨真是赚大了。
    其一,展现武勇,震慑了中越下越武家。战后,他的威望将在越后,乃至关东蔓延。
    其二,摸清了关东武家,至少是扬北众对武家栋梁的态度。
    这些传统的御家人后裔,对于河内源氏嫡流还是充满敬畏,这对他来说非常有利。
    甚至此时,义银已经开始构想,如何折服扬北众,增强自己在越后的势力。
    有了枥尾城,拿下大熊朝秀一派守护旧臣,只要再左右部分扬北众的意志,他就能拥有与上杉辉虎分庭抗衡的影响力。
    义银不是怀疑上杉辉虎对他的诚意,只是政治冷酷,谁知道府中长尾家内部会出什么幺蛾子。
    只有实力,唯有实力,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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