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凡走着,仿佛越来越脚步轻快。
    然而此刻观看典籍华夏直播的亿万观众,内心却都有些沉重。
    不是因为嬴政项羽刘邦,也不是因为秦汉之交的那一场场气势磅礴的争战。
    只因……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已经显示到了9点55分。
    这次,第五期的典籍华夏,时长直接翻倍!可谓是业界良心!
    最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被幸福得饱饱的,满心都是欢喜,好像三伏天喝下一杯冰水那么畅快!
    可是不知不觉……两个小时的时间,亦是忽忽而过。
    而且现在,嬴政的时代已经远去,项羽在乌江之畔完成了最后一次冲杀,刘邦也在长乐宫中无憾无悔地闭上眼睛。
    所有人都知道,典籍华夏第五期“秦时明月汉时关”,应该是到了最后的尾声。
    不要啊!
    两个小时,同样还是无法满足观众们的热情啊!
    于是……不久前的业界良心,很快又重新沦为了生产队里偷懒的驴……
    就剩五分钟了!
    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
    热情高涨的粉丝们,一边掰着手指头数秒,一边继续紧盯着屏幕,跟着张凡的身影,不知他要去向何方。
    刘邦已驾崩,这时候,还能去哪?
    五分钟啊!
    足足三百秒啊!
    换算成毫秒!那就是……
    都够好几次的了!
    张凡你长点心!难道是打算就这么白白走完珍贵的时长?
    这是灌水!是要被誓死唾弃的!
    “张凡!我就问你!再续一个小时!敢不敢?”
    “什么内容都行!哪怕你就这样走在大汉初建的天下,我们也认!”
    “求求了!去见见一代妖后吕雉啊!刘邦死后,她执掌汉初风云!不配有一小时么?”
    “张凡!是爷们!就再来一小时!!”
    “就是!我特么女朋友约会都推了!分手我都认了!就不能多给一点?”
    “凡哥!我朋友得了绝症,看不到典籍华夏第六期了,所以这期,再多播一会儿吧!”
    “卧槽!那是!长城?!”
    陡然间一阵惊呼!
    因为张凡走着走着,天色却仿佛越来越暗,似乎已经在昭示着这一期典籍华夏即将落幕。
    但是,就在光线即将完全暗下去的时候,张凡仿佛以缩地成寸的神通,将刚才还远在天边的长城,蓦然拉到眼前,伸手已经抚上了厚重的长城青砖。
    “登上古老的城墙,抚摸腐朽的柱梁。”
    张凡的声音,淡淡泊泊,富有磁性,正是最标准的龙城电视台播音腔,让所有人浑身寒毛仿佛一炸,连忙调大音量,听得无比认真。
    “当我兴奋地倚栏远望!总会有丝丝酸涩冲上喉头,总听到有一个声音大声地说:记得吗?你的祖先,名叫炎黄!”
    噫!
    一句话,配合古朴深沉的长城青砖,竟让人有潸然泪下的冲动。
    这是怎么了?
    张凡!在第五期典籍华夏即将结束的时候,为什么忽然用了这样的收束?
    炎黄!
    难道说!典籍华夏第六期,将会追溯到更久的年代,去向传说中的三皇五帝时期?
    炎帝!黄帝!
    那是华夏上下五千年文明的根啊!
    “有人跟我说,曾经有一条大鱼,生活在北冥那个地方。”
    “它化作一只巨鸟,在天地之间翱翔。”
    “巨鸟有如垂天之云般的翅膀,虽九万里亦可扶摇直上!”
    “圣贤赋予我们可以囊括天宇的胸襟,为我们塑造一个博大恢弘的殿堂。”
    张凡口中吟诵着优美的篇章,举手间,万里长城上空,渐渐垂落的夜幕,竟开始流动起来,仿佛是将九重天阙,化作了漫长星河,裹挟着万千繁星,缓缓流淌,从荒古通往万千年后。
    北冥!
    华夏古老传说中,阳光照射不到的茫茫深海!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这是庄子的《逍遥游》啊!
    难道下一期,又将对话一位圣贤,是先秦七子之一的庄周么?
    我已经开始期待了啊!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一锅炖不下!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大,需要两个烧烤架……
    弹幕里不乏有说些笑话的,但更多人则是神情肃穆,看着空中星河比拟北冥,星河中真的有仿佛横亘天宇的大鱼在其中游动,又在顷刻间化作翅膀能够遮天蔽日的巨鸟,就在长城上空缓缓飞翔,恍若是镇守华夏的古老神兽!
    太强了!
    两千多年前的圣贤笔下,竟然就有这样瑰丽的伟大想象!
    囊括天宇的胸襟啊!说得真好!
    我华夏文化,真的宛如一座博大恢弘的殿堂!
    张凡站在长城之上,挥手间,诸般异象湮灭,空中浮现出一个陌生的人形,似乎很年轻,穿着与现代迥异的衣裳。
    “那时候,有个怪异的青年,名叫嵇康。”
    “他在临刑前,弹奏了一曲绝响。”
    “那宽袍博带在风中飞扬,他用了最优雅的姿态面对死亡……”
    “几千年过去,依旧有余音绕梁!”
    “只是他不知道,真正断绝的不是曲谱,而是他的傲骨,乃至他身上的衣裳……”
    宽袍博带,风中飞扬。
    面对生死之间的大恐惧,嵇康只是微微一笑,指尖的琴音丝毫不乱,一拨一划,仿佛是弹在亿万观众的心尖上。
    嘶!
    《广陵散》!
    失传已久的《广陵散》!
    难道说!张凡做节目的时候,又找出了国宝吗?
    天哪!继郑和海图之后,倘若《广陵散》也传承下来,那真是华夏的文化盛宴!
    断绝的曲谱……唉!现在的孩子们,很少选择民族乐了,反而是西洋乐器大行其道!
    这是文化入侵啊!
    张凡说得让人深思!真正断绝的不是曲谱,而是他的傲骨,乃至他身上的衣裳!
    文化入侵之下,其实乐器的选择倒是无关紧要,但因此导致的一系列潜移默化的影响,我华夏不可不防!
    “我也曾梦回大唐,和一个叫李白的诗人云游四方。”
    张凡洒脱一笑,仿佛带上了那个绝世谪仙的三分神采,信手一挥,嵇康和他面前的古琴凭空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那个能够举杯邀月的孤寂身影,霎时间就引发了后世疯狂的弹幕爆炸!
    “他用来下酒的,是剑锋上的寒光!他的情人,是空中的月亮!”
    “我曾见他在月下徘徊,高歌吟唱,长风吹开他的发带,长袍飘逸宛如仙人模样。”
    啊啊啊啊啊!
    李白!
    诗仙李白!
    剑仙李白!
    你终于想到他了么,张凡!
    要知道,先前投票选主题的时候,李白虽然没有最后胜出,但是曾经有一波狂热的粉丝,埋伏在最后时刻偷塔,瞬间爆发出一剑光寒十四州的恐怖威势,就差一点,就能剑走偏锋赢得那场轰动全国的票选。
    李白!拥有无数个神一般的头衔!
    在后世华夏的人气,也丝毫不亚于任何王侯将相!
    现在,张凡在这里放出李白的影像,难道说!难道说下一期就真的是他?!
    兴奋得快要尖叫的狂热粉丝们,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蒙蒙夜空中那个朦胧虚化的身影,但却只能目送他踏月而行,越走越淡,直到完全消失。
    不要啊!
    就他吧!
    张凡不要再选了!
    我愿用前男友十年寿命,换下一期主题选李白!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来来来!干了这杯酒!答应我,不要再选别人了!
    然而,张凡对这些狂热的呐喊,无法听闻。
    空中的李白踏月走远后,璀璨的繁星仿佛也黯淡了一些,不复先前大唐风华。
    张凡的声音,亦是渐渐低沉下来,如泣如诉。
    “可是后来,换了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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