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出人意料地,这位母亲竟然选择了接通那个电话。
    这让现场的很多工作人员都有些疑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看到是诈骗,还要接起来。
    哦!
    我知道了!
    记者张羽很快就露出恍然的表情。
    大概!是这位英雄的母亲唯恐反诈app的推广还是缺乏力度,所以想要现身说法,当场跟诈骗分子来个斗智斗勇?
    好思路!
    他使了个眼色,于是众人各司其职,拿摄像机的拿摄像机,打灯光的打灯光,把接下来发生的一幕,真实地直播给全国观众。
    没想到,这个依托于《典籍华夏》的周边节目,竟然还能承担起为国家推广反诈app的职责,恐怕是台长孙成功都没想到的!
    “喂?”
    中年女人接通电话,声音却依然有些沙哑。
    然后,她特意把电话对着镜头,做了一个打开免提的操作。
    好!
    张羽竖起一个静默的大拇指,表示了极大的赞同。
    没想到这个五十多岁的大姐,竟然这么聪明,她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居然还能很好地照顾节目效果!
    要是所有采访的对象都这么配合,那记者这工作可就太好干了!
    “喂!妈!”
    可是电话另一边,却传来一个年轻的女声,听上去也就二十岁出头,显得有些焦急。
    “啊?”
    中年女人明显一愣!
    在特写镜头的表现下,所有人都看到她的身躯剧烈颤抖了一下,脸上表情呆滞,嘴唇微微翕动着,似乎心中的激动到达极点。
    “啊、啊!琪琪……”
    沉默了片刻,中年女人才急匆匆地回应,可是两串泪珠已经无声地滑落下来,哽咽道:“琪琪!妈妈好想你!”
    “妈!我也想你!”
    那边的年轻女子也接了一句,然后很快话锋一转,道:“妈!我这里有个喜事儿!”
    “什么喜事儿?”
    中年女人似乎平静了一些,找了个椅子坐下,在镜头的全程跟踪下,慢条斯理地问道。
    “我被《典籍华夏》节目组选中了!妈!我马上就要在里面担任角色了!”
    年轻女子的声音,焦急而喜悦,似乎要尽量感染到电话这边的人。
    “啊!做节目?”
    中年女人下意识地说道:“可你……不是学表演的呀!”
    “是星探!妈妈!我被星探选中,在下一期的《典籍华夏》里,有我的一个角色!虽然只是配角!但那可是《典籍华夏》啊!妈!你知道那个节目吧?”
    年轻女子的声音持续传来。
    可是在这间并不宽敞的屋子里,好几个人努力憋着笑!
    选中你?
    真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别说你了!我们台长的亲孙女!都没混上什么角色啊,勉强能帮张凡打理一点杂事,就这据说还是台长亲自打的招呼呢!
    “妈!我需要……”
    那个年轻的声音始终显得急切,但这次却被打断。
    中年女人打断道:“琪琪,你吃饭了么?”
    “妈……我还没吃!现在节目组需要一笔保证金呀!妈!你那里有没有钱?给我打过来,这是关系到我未来前途的呀!”
    “琪琪,你那边冷不冷?你穿了多少衣服?”
    “……妈!我不冷,我在屋里呢!导演他们都在!那个主持人张凡也在!现在就差一笔保证金!妈!家里还有多少钱?”
    “琪琪,家里现在……有两百多万……”
    中年女人看了一眼那个用来拍摄的巨大支票板,声音忽然变得十分伤感。
    然而,那边却没听出什么。
    因为,两百多万的巨大数额,让电话那头陡然陷入一片慌乱!
    甚至在免提开到最大的情况下,都能听到有几声惊呼,里面夹杂着“大活”、“先顾这头”、“别放跑了”等等关键词。
    然后那个年轻的声音,努力压抑住激动,叫道:“妈!你都给我打过来吧!导演刚才说了,要是有两百万保证金,我下一期……可以在节目里演个重要角色的!”
    “妈!你别跟别人说,这是保密的!下一期《典籍华夏》的主题,是去到清朝,对话康熙皇帝!”
    “导演刚才说了!如果我能拿两百万的保证金,我就可以演康熙身边那个非常重要的女人!苏麻喇姑!”
    噗哈哈哈!
    听到这里,一个负责打灯的小伙子终于是没憋住,笑出声来!
    你特么的还苏麻喇姑!
    马拉个猪都费劲!
    “妈!你那边什么声音?家里还有别人吗?”
    “哦,没有没有……”
    中年女人随口解释道:“刚才是一只老鼠跑过去了……”
    “哦哦!哎呀!妈……你快把钱给我打过来呀!以后我成了大明星!一定会好好孝顺你的!”
    “唉!”
    中年女人极慢、极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站到了屋里摆着的灵位前,看着那个黑白照片上女孩的笑脸,泪水潸然,几乎是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说道:
    “妈倒是想给你打钱……可是这笔钱,琪琪……你永远也收不到了!”
    “今天,他们把奖金给你送到家里!”
    “琪琪……你,看到了么?”
    “琪琪,你走了快七天了……妈妈很想你!你在那边……饿不饿?冷不冷?”
    呼!
    屋子里的几个工作人员,齐齐红了眼眶!
    就连资深记者张羽都悄悄用手抹了一下眼角。
    “操!”
    可是那边的年轻女子却忽然变了调,骂道:“什么意思?妈的老太婆你耍我?想死吗?”
    “对不起……”
    中年女人叹了口气,重新坐下来,仿佛现在身体的力量已经不足以让她长久站立。
    喘息了一阵,才慢慢说道:“对不起,你的声音,和我女儿太像了!”
    “像个屁!妈的我怎么会遇到你这个死老太婆!晦气!一把年纪了!耍我好玩吗?”
    年轻女子的声音变得尖利而烦躁,大概也是知道那两百万是永远也拿不到了。
    “我想……求你一件事。”
    “求个屁!别耽误我做事!滚滚滚!!”
    “你可不可以……再喊我一声妈?”
    嘟、嘟、嘟……
    电话已经被直接挂断,可是神情疲惫的中年女人却还是望着手机屏幕,半晌无话。
    妈的!
    骗子太可恶了!
    骗人一时爽,全家火葬场!
    该死啊!真的该死!
    这阿姨多可怜,居然还要来骗,特么的要是被我见到这帮没屁眼的,一刀捅死!
    唉!太惨了……本来好端端一个女儿!要不是诈骗犯丧心病狂,怎么会没了的……
    可是,大姐听到像女儿的声音,却还是忍不住多说几句话!
    哪怕!她知道对面的就是诈骗犯,可以说就是杀女儿的凶手!
    眼睛里进沙子了!
    这就是母亲……
    唉!
    上帝无法化身千万,所以就创造了母亲。
    铃!!!
    就在无数观众痛骂骗子无耻的时候,这位可怜母亲的电话,居然又一次响起。
    嗯?
    中年女人也出现了诧异的神色,下意识地按了接通。
    那边,依然是那个熟悉的年轻声音,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暴戾和凶狠,而是恢复了最开始的些许温婉,稍稍沉默片刻,只说了一个字:
    “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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