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剑铮然出鞘,悬浮半空。
    源自剑仙强大的压力,使这数百欺软怕弱的郡兵纷纷跪下。
    这时一个悠然的声音传来,“阁下身为仙人,自当有仙人的体面,何必为一群庶民黔首对抗朝廷?”
    来者是名身着锦衣华服的翩翩公子,他朝徐隐躬身行礼,执礼甚恭。
    “公子何人?”
    华服公子微笑道:“颍川荀或,见过仙尊。”
    徐隐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倒是个历史名人。
    颍川郡距离汝南郡不远,不知此人何故出现于此。
    “原来是荀文若,久仰大名!荀家累代为官,也如方才那军官一般,视百姓如蝼蚁吗?”
    荀或笑道:“寒门以上方有名有姓,故称百姓。此等庶民,只称黔首,蝼蚁而已。”
    青铜古剑铮然作响,徐隐眉间杀气凌然加于荀或周身,强大的气势,令他亦觉心颤。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适才为剑气杀机所迫的荀或,虽觉心颤,可风度犹存,但听此言,却是神色剧变。
    这句话于王公贵族而言,便是禁忌!
    荀或神色凝重道:“仙尊可欲出世,与凡人争此天下?否则,何敢口出此言?”
    徐隐冷笑道:“某虽无意争霸天下,可亦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尔等视民如蝼蚁,翌日必为万民所反噬。”
    荀或不以为然,或者这个时代的士大夫根本不以为然,只因为门阀士族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
    而庶民百姓的力量太过分散,且被一个个分割于坞堡农庄之内,依附于士族方能生存,如何能够对抗得了士族?
    就算经历五胡乱华、隋末乱战,也未能真正令门阀士族这头怪兽低头。
    除非再演黄巢起义,天街踏遍公卿骨,内库焚为锦绣灰,方才能够给予士族门阀致命一击。
    但那样的机遇实乃历经隋唐两百年持续力压而来,非能一蹴而就。
    “仙尊欲以掌中之剑救得万民么?呵呵,黄巾贼乱,席卷天下,其势之盛,犹胜昔日莽新之叛。
    然而又当如何?朝廷不是对手,可天下士族共举,顷刻之间,反掌即灭!
    仙尊手中之剑,可胜得过百万黄巾力士?”
    徐隐有着后世知识,自然知道荀或此时所言不虚。
    可他依旧握紧了手中之剑,他不愿为王,但不代表放弃心中侠道。
    侠守护的从来不是弱小,而是内心的信念,这亦是他的剑道。
    荀或脸色变了,对方不是恼羞成怒,也不是冲动而为,他的杀机源自于他的信念,不惜得罪朝廷,得罪士族,更不惜亡命天下。
    这表示他真要杀人,旁人绝没有办法阻拦。
    这也是剑仙比寻常仙人麻烦的地方,荀或虽自认儒道修为精深,可年岁尚浅,还不足以对抗人仙之境的强者。
    但他素来多智,眼见青铜古剑已指向自己,杀势即将临身,连忙问道:“杀了我,你依然救不了他们!”
    徐隐一声冷笑,剑锋斩落,虚空中一道剑气宛如巨浪拍岸!
    荀或睁大双眼,双手凝聚儒道真意,浩然之气沛然而出,勉强挡住这道巨浪般的剑气,可剑气余波冲往两侧。
    立于周围的郡兵立遭波及,当场给剑气震碎五脏六腑,七窍流血而死。
    荀或冠带飞落,披头散发的坐倒在地,一口血喷涌而出,着实狼狈不堪。
    徐隐再举手中之剑,荀或连忙高喝道:“驱赶流民沿途北上,是朝廷与众公卿定计。
    只为借路途之遥淘汰老弱,沿途士族坞堡,自会接纳流民中的青壮,多少也为黎庶保留元气……”
    徐隐笑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道了一句,“可笑!”
    剑锋再度斩落,荀或抽出腰间玉如意,一道豪光自玉如意中奔涌而出。
    青铜古剑提醒道:“这人用了压箱底的保命道具,那玉如意内藏着属于汉室朝廷的苍天气运。”
    徐隐也没管那么多,一剑而落,玉如意豪光尽碎,如意本身亦断为数节。
    但荀或一条命终归还是得保,睁大双眼,再也没有一开始的从容潇洒,气息极度紊乱,每呼吸一口,胸腔内的跳动都如雷动。
    他连忙抬手道:“我颍川荀氏愿拉拢汝南郡各家一同吸纳这些流民,无分老弱妇孺!”
    徐隐的剑再次举起,他似乎根本没有理会荀或说些什么。
    在场数千流民忽然跪下,在带头的老者高呼中,同时向徐隐喊道:“仙人高抬贵手!”
    徐隐的剑止于半空,看着这些向自己跪下的流民,他们脸上再无开始的麻木,而是换上一脸渴求。
    “入了坞堡,是要世世代代与人为奴的。”
    “我们这般活着,狗也不如,纵然为奴,妻儿老小总能活命。”
    徐隐还剑于鞘,转头牵马,沉声说道:“荀文若,记得你说过的话,要离庆忌之事,吾能为之。”
    说着牵马北上而去,笼罩荀或一身的沉重杀机消散,他本人彷佛松了一块大石,狼狈的躺在地上呼吸着带着血腥的空气,始才知晓活着是多么美好。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今日也是鬼迷心窍,怎会主动来招惹一名剑仙……剑仙?他会不会是被通缉的那位?
    可是相貌不对,但修炼到那等层次,未必没有改形易容之法。”
    荀或坐起身来,看向这群盯着自己的黎庶,不由感叹一声,“君子,当立言立信,既然答应过他人,就绝不可食言。”
    他以荀家名望,付出了一些好处,让附近的士族坞堡均分了这数千流民,就连死者也一并妥善安置。
    入了坞堡,则意味着成为隐户,不在朝廷户籍上。
    这虽不必负担朝廷苛政,但也意味着得不到王法保护。
    更意味着寄人篱下,世代为奴,生死纯看主人心意。
    但比起流落荒野,至少现在已能够活下去。
    荀或安排收纳所有流民后,一路往北而去,他已通过秘法通知家中长辈有关徐隐之事,自己也打算前往洛阳。
    他素习易经,养成了某种直觉,感觉徐隐此行北上就是前往洛阳的。
    此时洛阳已无黄巾贼寇之患,太监、外戚、清流各方面的斗争也愈趋激烈,已有不少清流名士遭受太监关押迫害。
    以袁家为首的清流甚至在暗中结成了一个奔走之友的组织,开始营救被迫害的清流士族,并共同出策应对十常侍。
    那个强大且性情反逆的剑仙,此去洛阳如此暗流汹涌之地,又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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