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玉柱回来的时候,南书房里所有的同僚,除了大学士们要端着架子之外,包括张廷玉在内,都纷纷来向玉柱道贺。
    玉柱的脸上,堆满了假笑,配合着大家说些个客套话,敷衍个面子情罢了。。
    路,都是自己选择的,怪不得任何人!
    玉柱的目标,其实很简单,擅带兵打仗、擅捞钱的纯臣也。
    纯臣二字,便足以说明一切问题。大白话就是,玉柱完全没有必要和同僚,有太深的交情。
    南书房,就在老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那些所谓好人缘的臣子,无一例外,都被赶了出去。
    说白了,在南书房里的人缘太好,不仅不是情商高,反而是官场大白痴的具体体现。
    最核心的,也是最集权的中枢衙门里头,你和同僚们的私交甚密,嘿,想干嘛?
    类似李光地和吴琠,陈廷敬和张玉书,这样水火不相容的争斗关系,才是令老皇帝最安心的状态。
    所以,玉柱进了南书房后,和谁都是敷衍性质的面子情。
    未正就下衙后,玉柱宁可回府调戏一番杏蕊,也不想和南书房的同僚们,结下深厚的私交。
    在玉柱之前的崇文门监督,虽然都由内务府的包衣出任,却并未挂上钦差的头衔。
    皇帝、户部和内务府总管,都可以随意插手崇文门监督的差事, 责权异常之混乱。
    如今, 康熙给玉柱加了个钦差的头衔后, 户部和内务府就只能对他干瞪眼了。
    崇文门监督,属于是兼职的差事,而不是职官。就和直南书房一样的性质, 属于差遣中的一种,本身并无品级之分。
    因为, 直南书房的差事, 并未被免。
    所以, 玉柱抱着站好最后一班岗的认真态度,一直伏案写节略。
    直到用罢了午膳, 玉柱这才拜别了轮值的李光地,进乾清宫找老皇帝下棋去了。
    “老爷子,我才进南书房刚满一个月呢, 太早了点吧?”
    在私下里, 玉柱显得很随意, 家里怎么对佟国维的, 如今就怎么对康熙。
    偏偏,康熙还挺稀罕他的这一套, 不仅不管他,反而还经常性的有所配合。
    魏珠这个阉货,在一旁, 彻底的看傻了眼。
    “唉,我一直想拔了策妄阿拉布坦这颗毒牙, 只是苦于国库没银子啊。”康熙叹了口气,说, “你答应过我,你来当崇文门监督, 至少可以拿回三十万银子的。”
    玉柱差点气笑了,这不是耍无赖嘛?
    他只是给康熙详细的算过一笔帐,只要按照他的手段来搞,三十万两每年的税银,便可轻松落袋。
    结果,到了康熙的嘴里,就成了他的承诺了。
    老皇帝耍无赖, 玉柱找谁说理去?只能硬着头皮认了。
    “你之前的监督,可都没有钦差二字呀。”康熙有些小得意的往后靠了靠,换了个更舒适的坐姿。
    呃,玉柱想了想, 康熙确实说的很有些道理。
    有钦差二字,和没这两个字,待遇有如天壤之别!
    钦命监督崇文门,钦差的身份,见官大一级。
    那怕是世袭罔替的亲王,或是皇子阿哥当面,玉柱也只须拱手行礼即可。
    说句大白话,康熙实在是穷怕了。老皇帝自己不擅长搞钱,手下也是一大堆不会搞钱的嘴炮大臣,被迫之下,只能试探着重用玉柱这个毛头小子了。
    历史总在雷同。
    这就和乾隆试探和绅的真本事一样的性质,康熙就是想看看,是骡子,还是骏马也?
    “老爷子,我要整个税关的大权,章程我定,委员我派,差役我命。您若是答应了我,别说是三十万两银子,就算是五十万两银子,我也可以按年上缴。”
    玉柱才不傻呢。皇帝缺钱花的时候,不趁机讨价还价的要权力,更待何时?
    说句心里话,如果不是满朝的文武大臣,都不擅长捞钱,康熙又何必要重用玉柱呢?
    所谓的书中自有黄金屋,其实变不出黄金来。
    不客气的说,满嘴仁义道德的儒臣们,连夸夸其谈的赵括都不如。他们只会劝说皇帝,尽量节衣缩食,勒紧裤腰带的过苦日子。
    问题是,准噶尔汗国和罗刹国,已经步步紧逼了上来。没钱打仗,麻烦就大了呀。
    雪域,距离准噶尔汗国,可谓是近在咫尺。万一生变,要打大仗了,银子从何而来呢?
    不管是谁,只要当了家,就必然要计较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开销。
    “六十万两,一两都不能少。”康熙半像逗趣儿,半是认真的下了定论之后,玉柱知趣儿的闭上了嘴巴。
    皇帝不可能明说,但是,态度很明显,默许了玉柱去搞钱。
    六十万两,搞来了,一俊遮百丑,升官发财!
    搞不来,老皇帝就要新帐老帐,搁一起的清算玉柱了。
    哦也!
    玉柱的奸计得逞也!
    崇文门监督衙门,不是步军统领衙门,更不是丰台大营,不过是个收税的小衙门罢了。
    只要不涉及到兵权的敏感之事,玉柱自然敢和老皇帝打商量了。
    出宫回府的路上,坐在官轿里晃悠的玉柱,不由微微一笑。
    康熙非常的好面子,他明明知道摊丁入亩和官绅一提当差纳粮的好处,却不敢去做。只因,怕落下骂名,影响了仁君的气派。
    不敢从根子上解决税收的问题,那只能局部性质的裱糊了。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官本位之下,善于经商搞钱的九阿哥,是老皇帝最不喜欢的一个亲儿子。
    儒家学说的体系,从根子上说,希望整个社会永远固定的不流动,并天然排斥贱商。
    实际上,治乱循环的周期率,根源就在于,社会阶层超级固化之后,上下层彻底失去了流动性。
    底层的野心家们,看不见和平上位的希望了,随即揭杆而起。
    李闯,洪秀全,孙大炮,皆如是也!
    无农不稳,无工不强,无商不富,这三者不可偏废也!
    只是,快到伽蓝闫胡同的时候,巡捕营的副将罗兴阿,主动拦下了玉柱的官轿。
    “禀二爷,您的府上正门前,站满了人,全是崇文门下的官吏和大富商们。唉,标下也不太方便赶他们走。”罗兴阿搓着手,很为难的禀报了这个比较麻烦的消息。
    玉柱一听就懂,他即将就任崇文门监督的消息传出去之后,那些捞饱了的下属们,担心丢了已经到手的聚宝盆,特意提前来拜码头了。
    罗兴阿真正担心的是,赶走了来送钱的人,会惹得玉柱不快。
    崇文门监督,并不是只管区区一个崇文门的税收,而是四九城各门的税务,均归其管辖。
    按照职权范围而言,相当于整个四九城内的税务局局长。
    只是,税务局长是没有带刀税警的,玉柱手下却有。
    在这个吃人的社会,比如说,你敢在城门口偷税,玉柱就有权派兵去查封了你在城里城外的所有铺面及田产,还可以抓了你全家进大牢。
    玉柱的这个监督,加了钦差二字之后,嗨,就更是牛气冲天了。
    除了皇帝之外,谁都管不着他这个钦差了。
    奉旨捞钱,牛不牛?
    还没上任,就赶部下们走人,好名声还要不要了?
    玉柱谢过了罗兴阿后,改走侧门,回了隆府。
    他刚进门,还没坐稳,李四儿就派人来找他过去。
    得,玉柱索性连官服都没换,径直去见李四儿。
    刚一见面,就见李四儿异常得意的问他:“好儿子,你又升官了?门口围满了人,我登上梯子爬墙头一看,好家伙,乌压压的一大片,把整个胡同都塞得满满当当的。”
    玉柱打千行了礼后,就把就任崇文门监督的事儿,简单的告诉了李四儿。
    李四儿一听,马上喜笑颜开的说:“那以后,岂不是豪商们,都要来给我送银子了?”
    玉柱正好要和李四儿说这事呢,就笑着说:“额涅,以后就由我收了他们的银子,送给您即可。您想啊,这么多人来送钱给您,哪些该收,哪些不该收,很麻烦的。”
    这天底下,什么样的生意最赚钱?
    自然是垄断的生意啊!
    以如今玉柱的权势,他想利用林家这个白手套,垄断某个行业的生意,简直是易如反掌。
    不夸张的说,玉柱的嘴皮子一动,也就成了。
    富商们兜里的钱再多,玉柱不允许他们的货物进四九城,他们就必然会彻底的丢失掉几百万人扎堆的大生意。
    说白了,玉柱是手里掌握着合法伤害权的活祖宗。
    再厉害的大商人,到了他的跟前,都得跪下喊爷爷。
    “成。你刚刚上任,还是少捞点。等你都熟悉了,再捞不迟。”李四儿只要能收钱,哪管是谁给的?
    捞钱?肯定是要捞的。
    只是,玉柱才不屑于受贿呢。
    不客气的说,受贿,才能捞得到几个钱?
    和绅,和中堂的偌大家当,除了巧取豪夺和贪污受贿之外,主要还是善于经营的结果。
    李四儿还是很通情达理的,有隆科多每年捞回来的几十万两银子垫着底,她主要是怕儿子不懂捞钱的行情,吃了黑心官吏们的闷亏。
    隆科多的上升之路,一靠包打听的才能,二靠贪污受贿的保护色。
    玉柱也仔细的琢磨过这么个问题,他不去捞钱,康熙反而会对他不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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