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个月,康熙挨个召见了被玉柱抓回来的八旗将领们。
    玉柱没在现场,也不知道康熙和他们是怎么说的。
    反正吧,康熙又贬了一小部分,大部分人都离开了京城,被分派至各地驻防将军的手下,担任参领或佐领等官。
    玉柱心里明白,他预料之中的场景,终于还是发生了。
    说白了,就是玉柱唱黑脸,杀人立了威。康熙唱红脸,拉拢人心。
    紧接着,丰台大营的都统塞尔弼,被革职留任。
    革职留任,看似罢了官,少拿了官俸,实权却未降。实际上,只要塞尔弼立了功,马上就可以官复原职。
    若是降三级调用,那就是严惩了。即使立了功,也要一级一级的爬上去,而不可能复任都统。
    丰台大营里的将领们,也跟着走马灯似的,和各地调来的八旗将领们,进行了彼此的互换。
    这日,玉柱从宫里回府。刚进垂花门,就见一位长得异常标致的妇人,在兰芳的陪同下,正朝外边走。
    “请老爷大安。”
    “妾见过堂妹婿。”
    堂妹婿?玉柱微微一楞,莫非是曹荃的长儿媳妇?
    曹荃的长子,便是曹顺。曹顺本是曹寅的儿子,但是,既然他过继给了曹荃,就不能算是曹寅的儿子了。
    玉柱闪身避过,拱手还了礼。
    兰芳蹲身介绍说:“老爷,这便是咱们太太娘家的頔二奶奶。”
    哦,竟是曹頔的老婆啊,玉柱恍然大悟,那岂不是红楼梦里大名鼎鼎的王熙凤?
    曹家的情况,玉柱还是知道一些的。
    曹寅和曹荃之下,堂兄弟们混在一起排行。
    其中,大爷曹顺,二爷曹頔,三爷曹欣,四爷曹颙,五爷曹頫,六爷的乳名珍儿。
    值得一提的是,珍儿,刚刚两岁,妾生子。因尚年幼,容易夭折之故,原本珍儿不应该参与兄弟之间的序齿。
    也许是,曹寅甚爱之,硬是将他排为曹家的六爷。
    在曹家,曹寅不管家务事,曹荃太会败家不能管事,曹颙和曹欣也不管事,真正打理家中外务的便是曹頔。
    实际上,曹頔才是曹荃的长子,孙老太君的嫡亲长孙。
    在曹寅的继室夫人,也就是曹颙的亲妈李氏,刻意的撮合之下,曹頔娶的是她娘家的亲侄女小李氏。
    从李氏这边算起,小李氏也是苏州织造李煦的堂侄女。
    李氏和李煦的关系,其实很复杂,算是少有人知的一桩旧事。
    当年,李煦的父亲李士桢,本名姜士桢。
    姜士桢被后金兵所俘虏后,运气甚佳,竟然被佐领李西泉收为义子,遂改姓了李。
    曹寅的继室李氏,便是佐领李西泉的亲儿子,李月桂的三女儿。
    内堂兄的媳妇儿,玉柱自然是要避嫌的,见礼之后,他抬腿欲走。
    却不料,小李氏竟然主动叫了他,“堂妹婿请留步,妾有话说。”
    玉柱是康熙钦定的曹家监护人,小李氏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唤他为玉侯。
    毕竟,叫玉侯,太过于疏远了,不利于拉近小李氏和玉柱的关系。
    方才,兰芳一直在正房里贴身伺候着,她自然明白,小李氏想说的,又是什么样的麻烦事儿。
    “頔二奶奶,您这边请。”兰芳抢先下了逐客令。
    兰芳身为曹春的心腹,她自然不可能把曹春已经婉言拒绝的麻烦事,让小李氏再说给玉柱听了。
    玉柱顺势下了坡,迈步就走,头也不回。
    小李氏毕竟是已婚的妇人,又怎敢和玉柱一直纠缠不清?
    兰芳是侯府夫人的贴身大丫头,小李氏明明看她很不爽,却也不敢公开得罪了她。
    老话说的好,宰相门房七品官,侯府夫人身边的得势大丫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小李氏怏怏不乐的走了。
    等玉柱换好了衣衫,把小铁锤抱到了腿上,曹春这才小声说:“爷,我娘家的那些破事儿,您以后就甭管了,自有我来推挡。”
    玉柱在小铁锤的脸上,狠亲一口,随即笑道:“有皇上亲口发的话,我若想完全撇清和你娘家的关系,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只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些小事情就劳烦你来顶着了。”
    曹春也是很头疼。
    自从,整个曹家搬来了京城之后,曹家人一边嚷嚷说,曹家老宅太过破旧,完全不够住,一边又大肆派人四下里买田置地。
    这哪有欠下巨债后,生活必须节俭,行事必须低调的觉悟?
    原本,曹春不想因为娘家的事儿,老是麻烦玉柱出面。
    只是,曹春听了兰芳的禀报之后,已经意识到了,必须和男人,当面把话说清楚了。
    “爷,我二堂兄,想捐个官儿,顺便在您的步军衙门里,谋个好差使。”曹春心里尴尬的要死,却也只得很无奈的把事儿都说了,“我已经找了借口,给婉拒了。只是,不曾想,竟然让她碰见了您。”
    玉柱一听,便明白了曹頔的小心思。嘿嘿,这是想在帝都警察总局里,掌握点实权呐。
    曹頔的捐官,并不需要玉柱点头,直接去户部交银子,再去吏部办手续即可。
    不过,玉柱的诸多兼职之中,最有实权的便是署理步军统领,其次便是委署内务府总管。
    至于,礼部侍郎衔内阁学士,主要是康熙赏了玉柱参与御门听政的资格。
    自从南书房建立之后,内阁的实权,逐步被南书房所侵夺了,慢慢沦为了花架子。
    嗯,曹頔还是很有眼力的,想谋步军统领衙门里的官职,而不想去内务府里捞钱。
    因为啥呢?
    内务府里,向来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井水不犯不河水。
    大白话就是,内务府的包衣们,各有世袭的势力范围,外人不能轻易捞过界。
    比如说,本朝的江南三织造,就一直由曹、李和孙,这三家把持着,不容外人插手抢食。
    即使曹寅回了京里,已经正式就任了御书处郎中兼造船使,常驻于天津卫的大沽口。
    但是,曹寅留下的江宁织造郎中,依旧由他的内兄李煦兼任。
    此所谓肥水不落外人田也!
    晚清时,有人做打油诗,专门讽刺内务府的贪官们。
    天棚鱼缸石榴树,地炕肥狗胖丫头。树小房新画不古,一看就知内务府。
    在玉柱看来,曹頔的捐官,以及谋差事,其实选择的时机甚好。
    受命于康熙,玉柱成了曹家的监护人之后,总要有所表现的。
    说白了,除了造洋船,做海外的贸易,替曹家,也是替老皇帝还债之外。
    从人情世故的角度而言,玉柱也需要在曹家人里边,提拔一个可以做点事的人,当作是爱护曹家的牌坊。
    这个主要是心理上的微妙作用了,要让老皇帝看到,玉柱对曹家人的友爱之情。
    其实呢,当初一废太子之前,老大私下里找到康熙,傻子似的说,可以替父杀弟。
    这便是严重犯了康熙的忌讳。
    另外,历史上的老十八病得快死了,太子胤礽毫无忧伤之情,这也格外的刺激老皇帝。
    老皇帝,要的东西太多了。既要独掌大权,又想他的儿子们和睦相处,兄友弟恭,实在是做的春秋大梦。
    但是,老皇帝的这种十分矛盾的小心思,玉柱显然是拿捏到了。
    曹颙是李氏的亲儿子,李氏和曹春却是死对头,感情上就说不过去,玉柱也就不可能提拔曹颙了。
    而且,曹颙是个短命鬼,即使玉柱提拔了他,也是白白浪费资源。
    但是,曹寅和曹颙先后去世,玉柱也要给康熙展示一下,他照顾曹家的具体表现。
    只要康熙还活着,曹家人即使犯了事,也都可以顺利的摆平。
    掌握曹家的关键,其实是,将来,从曹荃的儿子里边,选谁出来掌权?
    历史上,孙老太君和曹寅父子,在短短的数年间,先后去世。
    尤其是曹颙死后,康熙命李煦帮着选人接班。既然,李氏看中了无能的曹頫,李煦也就顺水推舟的上了奏章罢了。
    如今,玉柱成了康熙身边的大红人,又是曹家的钦定监护人。将来,这个选择权,就很可能落到了他的手心里。
    玉柱不可能在精明的曹春面前当神棍,他便把其中的厉害关系,剖析的一清二楚。
    曹春一听就懂了,男人要装作是提拔曹家人的样子。
    “爷,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不该拒了頔二奶奶。”曹春咬着唇,多少有些不太甘心。
    玉柱也知道曹春的心结,便笑着说:“她肯定还会再来的。她下次再来,你的语气稍微松动一点点,如此这般几回子之后,便不妨事了。”
    所谓堂前教子,枕边教妻,正是如此。
    果然不出玉柱所料,隔了大约十天左右,这位頔二奶奶又带厚礼,登门来拜访曹春了。
    因玉柱有过吩咐,这一次,頔二奶奶便在庆府里,多待了半个时辰,
    頔二奶奶本就是个异常精明泼辣的女子,她瞧出曹春的松动之后,便开始了频繁的往来。
    在頔二奶奶的成心奉迎之下,曹春对她的看法,由比较疏远,转为看作是酒肉亲戚了。
    因为,曹春心里很清楚,頔二奶奶别有所图,是带着目的来和她相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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