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3年6月13日,大明,京师。
    距离大明鸿胪寺仅有数百步远的馆舍里,住着一群特殊的番邦使者。他们自称来自极南大陆--汉洲,所建国家为齐国。可一干人等外表模样,却都是纯粹的明人相貌。当然,除了那个正使,瞧着有些南洋番邦土人的样子,可是他却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若是不仔细看,大致也与明人无异。
    他们自去岁八月间来到京师,便被鸿胪寺官员一直安排在此处暂居。但随着建奴入关,万事纷杂,朝廷上下对此均是焦头烂额,根本就没顾得上搭理这些番邦使者的觐见要求。
    而因为建奴入寇关内,京师一直保持着戒严和宵禁状态,齐国使者一行只能无奈地困守于馆舍,等待大明朝廷的召见,日子也过得甚是无聊。
    待六月建奴北返辽东后,京师解除戒严,馆舍中的齐国使者才稍稍放松下来,在鸿胪寺吏员的陪同下,陆续外出,观摩游览京师。
    “大人,这几日在京师粗略走了一圈,发现城里的情景不是很乐观。”翟宝庆沉重地说道:“城里每日往外运出的死人很多,观其情状,有老人、妇人和小孩,但也不乏青壮年。而且其死状特异,皮肤上有许多黑斑。”
    “啊?”黄子加惊诧地问道:“是瘟疫吗?什么情况引起的?这大明的京师当中竟然会爆发了瘟疫!”
    “我猜测,可能是鼠疫。”翟宝庆说道:“数年前,我在淮北时,曾听闻,河南、山西之地爆发过小范围的鼠疫,其死状如在京师当中那些尸体相仿。”
    鼠疫,在华夏历史当中曾多次出现,但范围并未扩展过大,但在明末时期,始于崇祯六年(1633年)鼠疫大爆发,最初是在山西。崇祯十四年传到河北,并随着李自成和建奴的军队传到更多的地区。崇祯十四年(1641年),鼠疫传到北京,造成北京人口的大批死亡,继而,又陆续传到河南、山东、陕西、江淮和江南等地,造成了数十上百万人的死亡。
    鼠疫,还有另一个名字,那就是黑死病。众所周知,中世纪时期是欧洲历史上“最黑暗”的时代,而黑死病的爆发又使其晚期被称为“中世纪最黑暗的时代”。14世纪20年代,黑死病开始在欧洲各地扩散。这种流行病的一种症状,就是患者的皮肤上会出现许多黑斑,所以这种恐怖的瘟疫被人们叫做“黑死病”。
    从1347年到1353年短短6年间,鼠疫就导致2500多万欧洲人丧生,占当时欧洲人口的近1/3,欧洲变成了人间地狱。
    鼠疫之所以可怕,那就是高死亡率!
    鼠疫患者如不治疗,短则2~3天,长则在一周内死亡。历史上,鼠疫是导致高死亡率的大流行病,曾在欧洲造成共计约5000万人死亡。
    “以后,使团人员尽量不要外出。与外人接触,务必保持相当距离,避免传染!”黄子加正色地说道。
    “是,大人!”屋中在坐的几位齐国使团人员和陆战队军官郑重地点头应诺道。
    要知道,不论是在汉洲本土,还是在几个海外领地,齐国上下对各类疫病极为重视。新来移民到达各个补给中转点的时候,都会彻底地清洗身体,销毁随身穿戴衣物,对于稍有疑似疫病人员,除了本人被坚决隔离外,周围接触人等也会单独另置一处隔离,直到确保所有人没有携带疫病为止。
    至于帝汶岛和威远岛(新几内亚岛)几个海外领地,因为热带雨林环境的影响,疟疾横生,死亡率居高不下,齐国民政官员和医政人员也是使劲了手段。新辟之地,前期的开发基本上都是使用大量的土人,待环境稍稍改善后,才会逐步移驻汉人进入。即使如此,两地居民的每年死亡率,也保持在5%-10%上下。
    可以说,在开发汉洲本土和几个海外领地的过程中,恶劣环境,疫病流行,部落纷争等各种因素,吞噬了无数土人和移民的生命。在荒芜大陆和茂密雨林当中建立的众多县镇据点,无不埋藏着累累白骨。
    因而,各种时疫疾病,在齐国官员和民众眼里,都是极为关注之要务,会使尽所有手段,在第一时间里,将其扑灭,不使蔓延扩散。
    怎的,这大明,泱泱天朝大国,鼠疫竟然在京师横行蔓延,难道真的是因为王朝末年,饥民暴乱,建奴入寇,时疫频发,各种乱像丛生,以至于,老天都要让这大明亡了吗?
    黄子加不由想起齐天数度断言,大明将亡,胡虏入主华夏。这个断言,在目前看来,似乎越来越得以逐步证实了。
    正说着话,一名陆战队士兵前来报告,大明鸿胪寺卿和少卿等官员到访,要见齐国使者。
    “你们齐国可是在我大明山东附近据有一海外小岛?”大明鸿胪寺少卿成怀礼和气地问道。
    因一路将齐国使者接入京师,而且在路途上又见证了他们的随行护卫从容协助卫所官军击退拦路盗匪,算是有些交情了。因此,在简单寒暄之后,成怀礼在鸿胪寺卿的示意下,开始询问黄子加一些问题。
    “我齐国常年引入大明移民,均是流离失所之难民。为便于行事,暂据天朝遗弃之海外小岛,其地当在山东沿海。但,好让诸位大人知道,我齐国并无觊觎大明领土之念,此乃暂为权宜之计。”黄子加斟酌着语句,回答道:“若大明朝廷对此有异,我齐国可以租赁之名,每年支付若干金银与大明朝廷。”
    成怀礼转头看了看鸿胪寺卿宋孟宁,见他微微点了点头,便又继续问道。
    “你们齐国军伍可是在去岁十一月跨海去攻辽东建奴的盖州城,破城寨数座,俘杀建奴数千余?”
    黄子加听了,心头一震,不由看向旁边的陆战队排长白大海,却见他脸上也露出震惊的表情。
    “我自去岁八月来到京师,然后就与我境外失去任何联系。”黄子加谨慎地说道:“至于我齐国军伍是否往攻建奴辽东,并且还破了盖州城,俘杀建奴数千人,确实不知。”
    “山东蓬莱县呈文,言你齐国暂居长山岛军伍,在去岁十一月攻辽东,破盖州城,还俘建奴及其家属数百人,解救我大明被掳百姓一千八百余。”成怀礼说道:“在五月上旬,你齐国军伍又至山东莒州(今日照市莒县)海边,大破建奴,毙敌数千人,俘虏建奴高阶将佐六人。”
    “成大人,若是蓬莱县呈文报告,想来应该是属实的。他们必是在长山岛上与我齐国主事之人有所联络,方知我齐国两败建奴之事。”黄子加此时听到成怀礼所言数据,心中便有些确定了,必是长山岛上的陆战队胆大妄为,并携部分乡兵两攻建奴,并做出此番不错的战绩。
    “不过,我齐国置于长山岛上的军伍仅百余人,所获战果恐未有如此巨大。”黄子加又补充说道:“击杀建奴三五百人,或许是有的。”
    成怀礼听了,不由笑了。我大明军将斩杀建奴,惯于虚报,实际战果与报送兵部的请功文书,往往有五到十倍的差距。
    即使山东报捷文书所言,斩杀建奴三千人,我们这里打个一两折,那实际上也会有三五百人的斩获,也能堪称大捷。更何况,还俘获了数名汉八旗高阶将佐。
    “贵使暂且在馆舍稍待几日,若是内阁和兵部核实了山东呈送的报捷文书,朝中几位大学士必会召见。就是要面见陛下,或许也会很快安排的。”鸿胪寺卿宋孟宁和声说道。
    “烦劳诸位大人费心!”黄子加拱手施礼道。
    6月20日,大明兵部下文至登州,要求地方速将大明藩属齐国俘获之所有建奴及其家属、包衣,解送京师。
    6月22日,登州同知赵纯佑亲至蓬莱县,会同知县及数名佐官,乘船往南长山岛。
    6月24日,齐国驻长山岛指挥赵宏兴携陆战队将所有建奴俘虏及其家属、包衣移交给登州和蓬莱县等官员。
    登州同知赵纯佑见到数百脑后吊着金钱鼠尾辫的建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瞧那发式,不是短时间里剃发就能冒充的假建奴。另外,俘获的高阶汉八旗将佐,也是有名有姓的,尤其是那个金砺,曾为万历间武进士,初任羽林前卫中右所正千户,后任镇武堡都司,兵部也是有记录的。
    这大捷,是要坐实了呀!
    我登州上下,虽然未曾亲历战阵,但也有一番筹划之功,想来,兵部和吏部,也会酌情序功,加官进爵,也是指日可待。
    高兴之余,立即请求齐国军伍配合登州来人,将这数百建奴俘虏送至蓬莱县,至于对方婉转提出想要一些粮食,那更是不在话下。
    6月25日,登州派出一千五百余镇兵,押送近三百余建奴俘虏及其家属、包衣,直往京师而去。
    7月20日,解送建奴俘虏的车队到达京师郊外,内阁辅臣少詹事兼东阁大学士魏藻德、大明兵部尚书、五军都督府等十余名朝廷重臣亲至观验后,遂立即奏报内阁首辅陈演,并稍后报于宫中崇祯帝。
    崇祯帝闻之,先是愕然,随即狂喜。立即命内阁会同兵部、礼部、鸿胪寺、五军都督府等各部官员,三日后举行献俘仪式和游街示众,以激励振奋京师百姓之民心和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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