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非辰自嘲似的笑笑,“我与她向来也没有私情可循,只能公事公办。”
    “看她那副样子,怕是你和她也没什么商量的余地了,你好自为之吧。”叶秉竹看着冷着脸从马车上下来的魏安然,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夜非辰深深看了她一眼,“那丫头向来是说到做到的,从来不会被外人的想法左右,兴起时还会算计别人,是个鬼灵精。”
    叶秉竹摇着扇子,撇撇嘴,这丫头那么聪明,怎么她四叔就笨成那副模样?
    魏安然走近,上了船。
    她今夜穿了一身嫩黄色衣衫,略施粉黛,未佩钗环,站在月光下,似春寒料峭中那一抹春色,让人心生欢喜。只是她面若寒霜,平白让人想起尚未解封的河流,让人不敢靠近。
    等她的身姿出现在众人眼前,叶秉竹明显眼前一亮,欲向前迎上,又想起什么,侧着头去看夜非辰的脸色。
    刚才恍惚间,他好像看到夜非辰那张寒冰封住的脸有了一丝柔情,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
    魏安然盈盈走上前来,福了福身,就站在下首,没再有动作,对于他们旧相识的关系来说,是疏离了些。
    叶秉竹一脸瞧好戏的样子,看看魏安然,又看看夜非辰,似乎在说:看看看看,人家这是那你当外人呢!
    夜非辰心里烦闷得很,在南漳村的过往记忆又涌现在脑海中,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怀念那个时候,还是恨不得从没经历过那段时间,竟然有些不想看见魏安然这张脸。
    不过毕竟皇家出身,礼仪还是拿捏得很准,夜非辰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声音清冷地说:
    “魏小姐,里面请!”
    魏安然颔首,“定王殿下,请。”
    魏小姐和定王殿下,这二人似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魏安然跟在二人身后进了船舱,刚进去,就被坐在一边喝酒的竹虚吸引了视线,她微微一顿,不知道是上前行礼唤一声“师傅”,还是远远称呼一声“竹虚太医”就好。
    竹虚斜睨了她一眼,有些不快地说:“傻了?还不快过来坐下?”
    魏安然松了口气,顺从地坐了过去。
    “会喝酒吗?”
    魏安然淡淡地笑了,“不太会,最多只能喝几杯自家酿的米酒。”
    “那你来的正是时候,这就是江南那边上贡的米酒,还加了些青梅,酒香醇厚又带了份清爽,酸酸甜甜的,你来试试。”
    竹虚一边介绍,一边取了新杯子替她满上。
    魏安然看着他都要把杯子倒满了,笑着问:“师傅以前喝酒都要我倒七分满,说倒十分是农人喝法,上不来台面,今日怎么给我斟了十分?”
    “那时是我唬你的。”竹虚摇摇头,往夜非辰那边一瞥,回过头,目光深沉地看着她说:“酒满敬人,这杯酒是回敬你那日给我磕的头,你喝了这杯酒,咱们俩的师徒情谊才算圆满。”
    魏安然听到这话,心里不由得一跳,她抬起头,看向竹虚的眼睛。
    只见他眼中无丝毫调侃逗趣之意,而是十足的认真神色,与以往不学无术的竹虚完全不同,又仿佛这才是他的本色。
    魏安然慌了一天,此时犹如醍醐灌顶般,一下子就明了了。
    她低着头,看着那快要溢出来的酒杯,笑了笑,然后端起酒杯,朝竹虚敬道:“竹虚太医,多谢你的照拂。”
    真到了这时候,竹虚也装不出什么冷血无情的模样了,他愣了一下,甚至觉得眼眶微湿,他嗫嚅着,然后问了一句:“你……能理解?”
    魏安然笑得轻松,“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杯酒,是我拜师之际欠下的,喝了,咱们这师徒之礼才算圆满,但是这情谊也就走到这里了。来,安然敬您一杯!”
    竹虚见她不多言语就明白了其中深意,说不上是轻松还是难过,只觉得今夜饮的青梅酒十分醉人,让他浑身燥热,胸口隐着一团火,不知道该怨谁才好。
    他承了魏安然这一杯酒,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回敬过去,一饮而尽。
    喝空的酒杯朝下倒了倒,被他随手丢进廷临江,然后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扶着船舱就往外走去。
    魏安然喝完了酒,也学着竹虚的样子,把酒杯顺着窗子丢进江里。
    这青梅酒虽说酸甜清爽,但饮得快了也是呛人,魏安然咳嗽两声,顺便把不知是被呛出来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出现的,即将冲出眼眶的泪珠抹掉。
    她看着夜非辰,声音冷漠,不带一份感情地问:“定王殿下,现在,咱们可以开始商量正事了吧?”
    “嗯?”
    夜非辰的思绪似乎飘远了,他听到魏安然叫他,摆摆手,说:“此事不急,等会再议,先把这支曲子听完。”
    魏安然这才注意到此时的乐师换了种曲风,不再是靡靡之音,而是一首悲凉哀戚的曲子。
    魏安然注意到,夜非辰在桌上的手攥成了拳,像是极力地忍耐着什么。
    “身死魂灭,可有些东西是忘不了的,一如眼下这首曲子,叫人如何敢忘。安然,你从其中听出了什么?”
    魏安然没想到他会喊她“安然”,冷不丁的抖了一下,恭敬地说:“殿下,我不通乐理,什么也没听出来。”
    “罢了,罢了,这曲子你不懂倒是好的。”
    夜非辰的目光暴露出他如今的情绪。虽说他城府极深,整日挂着一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让人猜不透,但说到底,也不过十几岁的少年,难免会露出破绽。
    “恐怕没经历过生死的人,听不懂这曲子。这是回鹘族传统的凝魂曲,讲的是年少一场大梦,梦见亲族亡故,满门覆灭,魂魄零落四处,渴望回归故里的故事。”
    魏安然抬头去看那群乐师和歌女,才发现这一群人,全都是异族人的长相。
    她想起母亲跟她讲过的夜非辰的往事,心里顿时明白了。
    她回过头,不带感情地看着夜非辰,“定王殿下,您不妨有话直说。”
    夜非辰饮了杯酒,挥挥手,示意乐师等众人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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