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姨娘听见这话,心沉到了底,听三小姐话里的意思,是不想跟她们有牵扯了。
    谁知魏安然接着又说了一句话:“可不管怎么着,姐儿出生,我也是该送个礼的,请宁姨娘原谅,杨嬷嬷。”
    杨嬷嬷捧了个小托盘,上面放了一个黄澄澄的小金锁,“这是我家小姐旧时的小玩意,姨娘若是不嫌弃,就给姐儿戴上,取个好兆头,长命百岁。”
    宁姨娘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哪里敢嫌弃,忙不迭的道谢,收到怀里。
    杨嬷嬷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红纸包,看模样像是压岁钱,“这是小姐给姐儿准备的压祟钱,姐儿收好了,压祟驱邪,讨个吉利。”
    说罢,塞到了姐儿的襁褓里。
    宁姨娘又是一番道谢。
    魏安然坐在上首,端起了茶盏,饮了一口,已经是要送客的意思了。
    宁姨娘这七窍玲珑心哪里不明白,立马托辞说府上还有事,带着姐儿就离开了。
    回到自己院子里,宁姨娘卸了力似的往榻上一歪,深深地叹了口气。
    三小姐今日看着礼数周到,只是不论怎么品,这语气和动作都像是跟她有壁,她嫡亲的妹妹去了,别说是抱一抱亲一亲了,就是多看一眼都没有。
    “哇,姨娘,三小姐给了姐儿一千两的压祟钱!”
    宁姨娘一听这话,眉头皱得更深了。
    寻常人给个压祟钱,二两银子就已经很多了,不过是讨个彩头,三小姐出手阔绰,一下给一千两……
    这就是不愿来往了。
    银子拿走,日后不要再上门了,也别想拿“亲姐妹”这话来堵她,一个姓魏,一个姓楚,怎么看都不是本家。
    三小姐竟这么绝情吗?
    ——
    “小姐,咱们这么做,是不是狠了些?当年宁姨娘也算帮过咱们,她们娘俩又是生活在个狼窝里,咱们连谢姨娘都帮了,把她扔在楚府……”
    魏安然目光凌冽,杨嬷嬷识相的闭了嘴,小姐从来就是一分恩,百分报的人,这次是怎么了?
    谢姨娘与她们无恩无怨,站在楚家门口骂了半天,又举目无亲,求到小姐面前。
    小姐什么话也没说,花钱雇了船把谢姨娘送回扬州,又给她带了一千两银子的盘缠。怎么宁姨娘上门拜年,还带着个不会说话的奶娃娃,小姐反而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一千两银子就把她打发了呢?
    “嬷嬷,给姐儿的压祟钱,也只是还宁姨娘当年行方便的恩情。倘若只她一个人,咱们帮也就帮了,接到咱们府上来又如何,但是她如今身边还带这个小的……姐儿不姓宁,更不姓魏,而是姓楚,将来她若是知道了她亲爹是我送进大牢,是我让三房败落至此,你觉得她心里会对我一点怨怼都没有吗?”
    魏安然一脸清冷的看着她:“嬷嬷,人心捉摸不定,一厢情愿的对她好,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这种蠢事,做一次还不够吗?”
    杨嬷嬷无话可说。
    ——
    大年初一,在京中一向不被人关注的定王府,此时却成了香饽饽,上门拜年的人络绎不绝。
    在这皇城根底下,往上数个几代都能出个做官的,消息网更是盘根错节,昨儿宫里的福菜头一份赏的就是定王,明儿他又要启程去两广,这位低调的定王殿下,已经开始走向权利中心了。
    谁不想先和他搞好关系?
    只是再大的官老爷也都吃了闭门羹。
    定王一早就不在府上,往羽林卫点兵去了。
    府上也不是过年的喜气洋洋,和打仗也差不了多少。王爷去两广的旨意下的突然,准备时间又很少,府上所有的丫鬟下人都忙着给他收拾行李,尤其是老管家,身负重任,不敢有一丝懈怠。
    所以他一脸抱歉的看着来拜访的几位大人,行了个礼,又匆匆去后面指挥去了。
    那些大人们虽进了定王府,可连杯热茶都没有,只能悻悻离开。
    而这时,邓久到了定王府门前,门房进去通报。
    老管家一听是魏府的,不敢怠慢,忙把人给请进来。
    邓久捧了个锦盒,乍一看像是来送礼的,等进了屋,才一包一包的把药给拿了出来。
    “这是我家小姐给王爷开的两个月的药,每包药上都写了纸条,标了日子,按时间吃就好。”
    老管家忙作揖,“多谢小姐。”
    邓久挠了挠头,一脸的为难,脸涨得通红。
    “小哥还有什么事吗?”
    邓久一咬牙,一闭眼,掏出怀里的细目,把话给说了出来,“我,我家小姐说了,这药要给钱的。”
    老管家一听,立马让账房把银子拿来。邓久不好意思多待,抱拳行了个礼就走了。
    晚上。
    夜非辰从郊外回府,老管家把白天的事说了一遍,最后又想起魏府送药的事,说:“王爷,魏府今年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啊,咱们要不要差人送点银子过去?”
    “噗——”
    叶秉竹一口热茶刚刚进了嘴里,接着一下子全喷了出来,尽数撒到竹虚身上。
    竹虚气得拿脚去踹他,还举着手里的杯盏作势要丢到他头上。
    叶秉竹忙摆手告饶,“……哎……不是……这……”
    到底发生了什么,叶秉竹没有说下去,只是两只眼睛已经瞄到了夜非辰身上,竹虚见状,也瞪着夜非辰。
    夜非辰迟疑了一下,笑着说,“年初一送药已经是不吉利了,收钱是驱晦,这是南边的规矩。”
    叶秉竹一脸茫然:难道说冤枉他了,南边竟还有这种规矩,真的假的?
    竹虚则皱了皱眉头:老子在南边也生活了几年,怎么不知道有这种规矩?
    不过两人没有再追究这件事,立马翻了篇,找夜非辰把此次南下的对策又商量了一遍才算完。
    最后,竹虚给夜非辰施针,等着的时候,又把他和徒弟开的药方拿过来对照着看了一遍。
    看完,他幽幽地叹了一声:“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丫头保不齐真是斑君再生,你就老老实实吃她开的药吧。”
    夜非辰躺在床上,仿佛已经睡着了。
    只是他颤抖的眼睫泄露了他些许难言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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