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注视着这无尽的战旗招展,那熟悉至极的沸腾军心意志,林丹汗心头亦是忍不住一颤,脑海里深藏那梦魇般的记忆,亦是骤然浮现,握着缰绳的手心,都抑制不住的渗出了丝丝汗水。
    “大恒!万胜!”
    “万胜!”
    震天的呼喝之中,将士兵刃击甲,整体踏步前行,在激昂的情绪感染之下,一股无畏无惧的意志,亦是随之降临。
    所谓堪用之军心士气,便是如此。
    “停!”
    直到大军前阵,逼近林丹汗侧翼大寨,李修才缓缓吐出了一个字。
    “陛下有令,全军停止前进!”
    传令兵策马高呼!
    一面面令旗,以及战鼓声,亦是随之变幻。
    汹涌而动的大军,亦是肉眼可见的有序停滞。
    动若雷霆,不动如山!
    这支经历了无数血与火的军队,兵锋,依旧足以让所有来犯之敌为之恐惧!
    驾……
    李修策马上前,绵延军阵中,顿时有序分出一条道路,道路蔓延,直至阵前。
    见状,林丹汗亦是不愿堕了声威,同样单枪匹马,行至蒙古大军阵前。
    “数年未见,朕该说大汗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还是说痴人做梦,愚不可及呢?”
    天子环视一眼这浩荡的蒙古铁骑,目光最终定格在林丹汗身上,缓缓出声。
    “哈哈哈哈……”
    林丹汗放声大笑,毫不示弱:“那本汗是该称汝为秦公呢,还是大恒皇帝呢?”
    天子轻笑一声:“这一仗过后,大汗会知道的。”
    “大汗现在最好考虑一下,这一仗过后,怎么维持蒙古大汗这个位子…………”
    “陛下这是吃定本汗了?”
    林丹汗嗤笑一声:“本汗看陛下你才应该好好考虑一下,开国便亡国的,可是青史罕见啊!”
    “哈哈哈哈……”
    “击败朕的话,至少大汗你没这个本事……”
    天子依旧淡然,如诉说一个事实一般,毫不客气的针锋相对。
    在天子看来,林丹汗,与历史上的崇祯,是一类人。
    皆是勤勤恳恳,自身才能,却扛不起身上的重任,也违逆不了王朝末年的滔天大势。
    在这个时代,若非自己的存在改变了历史,林丹汗,早已是一堆枯骨,蒙古,亦是早已经四分五裂,成为后金的门下犬。
    何来眼前拥兵数十万的壮阔模样!
    但不得不说,他林丹汗,对时机的把握,着实敏锐。
    至少,比他预想中的,要敏锐许多,他预想中的,蒙古后金,应该没这么快联合,应该会有些摩擦与隔阂才对,毕竟,当初后金可是一手葬送了他林丹汗的所有的雄心壮志,连老巢漠南都丢了,被赶到了漠北。
    这般不共戴天之仇,都能忍下来,李修也不知道该说林丹汗为一方枭雄呢,还是说,自己的存在,太让他们为之忌惮了。
    “那就战场上见分晓了!陛下你就老老实实的躲到大同城的乌龟壳子里去,看你能够撑多久!”
    “对付大汗你,就用不着据城而守了!”
    天子轻飘飘的一句话,更是让林丹汗脸色阴沉得滴水,随即,天子也没再和林丹汗打嘴炮,勒动缰绳,便转身而去。
    林丹汗冷哼一声,亦是转身策马而去。
    “传令,命前锋营向蒙古右翼进攻!”
    “朕倒要看看,他林丹汗到底长进了多少!”
    此时,天子已然没了在林丹汗面前的轻松写意模样,神色稍显凝重,冷冷的下达了军令。
    此战,为劫,涉及大恒国内外,方方面面,里里外外。
    既是如此劫难,能不能撑过去,天子心里也没底。
    “咚!咚!咚!”
    隆隆的战鼓声骤响,大军前翼,前锋营主将黄得功战刀高举,一声高喝:“杀!”
    随即,数千前锋营将士,亦是随之而动。
    本该为守之一方,此刻,却是主动朝蒙古大军进攻而去。
    而就在此时,在陕西边疆,万余铁骑以于边关集结。
    大恒龙旗招展飘扬,三边总督周遇吉策马检阅边镇铁骑。
    “陛下有旨,此战,但凡兵锋所及,皆为敌寇,敌寇者,杀无赦!”
    “诛其族,灭其种!”
    “尔等,可明白否!”
    环望诸兵将,周遇吉高喝。
    “诛其族,灭其种!”
    “诛其族,灭其种!”
    震天高喝,冲破云霄!
    周遇吉环视诸军,随即,策马至诸将跟前。
    “此战,游走敌后,必定遭遇蒙古铁骑围追堵截,定是凶险万分,望诸位,莫忘陛下之期盼!”
    “大人放心!”
    杨展抱拳应声:“此战,末将绝不负陛下厚望!”
    “出发吧!”
    周遇吉摆了摆手,军令下达。
    “诺!”
    诸将领命,号令层层下达,万余铁骑,战旗招展之间,亦是朝茫茫大漠奔涌而去。
    周遇吉孤身策马而立,注视着这一支万人铁骑,如潮水般奔涌,最终消失在茫茫大漠之中。
    “哎!”
    伫立许久,周遇吉似乎才从这出征之景中回过神来,最终,却是黯然一叹。
    将士百战死,马革裹尸还!
    他知道,这些将士,恐怕绝大多数,都得埋骨他乡,连马革裹尸还的资格都没有。
    犁庭扫穴,是以万全之准备,鼎盛之国力,所行之事。
    纵使当年冠军侯,亦是以大汉数代之积累,才有封狼居胥之战功。
    而如今,国势垂危,内忧外患,最最重要的便是,草原之敌,已有万全之准备,主力尽皆集结。
    从选择比邻陕西三边的大同为主战场,无疑是必然对陕西三边有极强的戒备之心。
    如此,孤军深入敌后,面对的,必然是无穷无尽的围追堵截。
    其唯一的作用,就是用生命去牵制住蒙古后金相当一部分精锐兵力,从而减轻正面战场上的压力。
    这场战争,太艰难了!
    如此重重内忧之下,维持现有局势,俨然已是极度勉强。
    却还被迫开启如此大规模的战争,立国之大劫,亦是难以形容,纵观青史,亦是绝无仅有。
    大明的烂摊子,已然被大恒全盘接手,而陛下,又要将大明的一切死死抓着,不愿放弃丝毫。
    如此,无疑是将大明的天倾之势,左手倒右手,落在了大恒身上,甚至,因改朝换代,还葬送了最后的一点人心。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最终,周遇吉亦是忍不住再叹一声。
    若当初陛下不选择接过辅国理政之重任……
    若当初漠南蒙古叩边,陛下选择坐视旁观……
    两种可能,无论哪种,最终的局面,无疑都比现如今这般局面,要强得多!
    无非,就是重新打天下而已。
    大破大立的打天下,可比接手大明这烂摊子,要容易得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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