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真的话初时听来像是在给母女二人做调解,可姚守宁听在心中,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她与柳氏之间的争执,或多或少也与表姐有关。
    可此时母女罕见吵架到彼此都动了真火,苏妙真却出面做起了好人,而且讲的话令姚守宁一下生了气:
    “我没有错!”
    她眼中已经蓄积了水光,说话时泪水溢了出来,将一双眼睫都糊得湿透了,根根分明:
    “不需要你帮我说情!”
    柳氏心中才生出来的愧疚,因她这样一喊,顿时又化为熊熊怒火,冷喝了一声:
    “我看你是被我宠到无法无天了,回去之后,你给我抄写三十遍《慎言》、《戒行》,我要没收你的话本,不允许你再出门!”
    她的斥责这下真的伤了姚守宁的心,令她‘哇’的一声大哭,转头扑进了曹嬷嬷的怀里。
    这可把曹嬷嬷心疼坏了,一面拍打着她后背,一面劝道:
    “太太何必生这么大的气,二姑娘大了,有什么话,您回头再说也行。”
    柳氏这会儿下不来台,听曹嬷嬷这样一说,便哼了一声,沉着脸不再出声。
    苏妙真低垂着头,似是十分尴尬的样子,手足并拢,不发一语,沉默的缩在角落,越发惹得人怜爱不已。
    姚守宁轻轻的抽泣,哭得冬葵都有些心疼了,拿了糖葫芦去轻声的哄她。
    可有柳氏冷着脸的样子相对比,她的举动以及曹嬷嬷的怀抱,令姚守宁更加觉得委屈。
    一个哭啼啼的有人围着哄,另一个可怜兮兮的躲在角落孤伶伶的不出声,两相对比,苏妙真自然更让柳氏怜惜。
    马车上没人再说知,气氛降至冰点。
    回府之后,柳氏还没说话,姚守宁已经眼睛都有些红肿,默不作声的跟冬葵下了车。
    柳氏一见此景,也下不来台,便也没有出声说话,又看到了一旁许久未说话的苏妙真,心中有些愧疚。
    她初来乍到,自己在她面前发了脾气,恐怕令她受惊了,所以露出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
    想到此处,柳氏也顾不上其他,先强打精神哄了苏妙真两句。
    姚守宁见到这情景,更加伤心,与冬葵回屋之后都还眼睛通红的样子。
    这边姚家母女闹了别扭,而另一边的将军府中,则是狼藉满地。
    陆管事送走了前来拜访的母女之后,回到府中了,才吩咐那守门的小厮:
    “锁关大门,不准人出入。”
    只见此时的将军府中,山水、亭台被摧毁了大半,许多地方房屋像是被大力捣碎一般,瓦碎墙塌,不像只是闹了一场蛇灾而已。
    地面不时可见有一条水缸般粗细的拖痕,将草木压折,所到之处令人胆颤心惊。
    老管事一面忙着勒令下人不许往外胡说,一面让人收拾着善后,直到听闻长公主、陆无计已经回府的消息,才即刻赶回正院之内。
    昔日庄严堂皇的正院,此时头顶的屋梁有一半被重力捣毁,地面摔落的瓦片已经被扫干净了,阳光透过屋顶洒入屋中,老管事一赶过来,便见到了坐在院内的两位主人。
    只见长公主朱姮蕊身穿一身褐色劲装发,外罩银色锁子甲,披风已经被解下,端了下人送来的热茶,听着陆管事说起今日的事,不发一语。
    朱姮蕊生子很晚,三十五六才身怀有孕,只生了陆执这么一个独子,如今已经五十多岁的年纪。
    可她却半点儿不显疲态,反倒因为常年练武的缘故,身材丰满而结实。
    她并非长得娇柔美貌的外形,反倒大眼浓眉,脸庞棱角分明,一头长发挽成一个圆髻以玉钗固在头顶。
    两鬓已经微白,那双眼中带着令人不敢直视的霸道与威严,使她有一种慑人至极的气势。
    而坐在她身侧的陆无计则又比她还要高大得多,身材壮硕如熊,留了满脸的络腮胡子,令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之色。
    “姚家的人来就说了这些事?”
    朱姮蕊听陆管事将柳氏等人来的经过一一说完,将口中的茶水咽下,问了一声。
    陆管事点了点头,“老奴也曾怀疑,这家人有所隐瞒,可追问了数次,暂时没发现端倪。”
    他想了想,又道:
    “老奴与她透露了,世子受伤的消息。”
    他说这些话,目的是想要以示真诚,继而从柳氏口中套出有用的东西。
    可任他如何抛饵,却发现柳氏好像真的所知有限,她的丈夫只是六品兵马司的指挥使,恐怕还不够资格掺合一些大事。
    老管家说完这话,脸上露出忐忑之色:
    “求公主责罚。”
    “罚你什么?”
    朱姮蕊头也没抬,冷笑了一声:
    “阿执出事,也是事实,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背后动手的人,恐怕就等着将军府出乱子。”
    她转头望着丈夫,咧了咧嘴角:
    “阿执才从神武门归来,消息瞒得很紧,神都之中都没几个人够资格得知,偏偏就是这样的巧。”
    长公主虽说面带笑容,可那笑意看上去却令人胆颤心惊:
    “进城之时,便刚好遇到了有人聚众闹事,接着拉车的马匹发疯,继而使人癔病发作砍人,就在这时,阿执途经西城,救人之后惹上人命官司。”
    说的是她的独生爱子,可她的脸色却十分平静,不见半分焦躁,仿佛在谈及他人的事:
    “此人死后,有人提及他疯前唤过母亲。”
    夜半之后,便有老妪唤‘儿’,那声音一落,府中便像是中了邪,开始出现大量的蛇群。
    梁顶之上,墙缝之间,其中数条已经是成了气候的妖蟒,将整个将军府闹了个翻天覆地。
    幸亏将军府有镇守的黑甲,长公主身边也有随身亲随,就算如此,昨晚也惊险至极。
    夫妻俩夜半被惊醒,对击蟒群。
    受灾最重的地方,是陆执所住的南园,蛇群一窝蜂的攻击那里,似是想要他的命。
    长公主当时持枪赶至儿子所住院落,便见一个手持乌拐的老妪正与陆执对峙,她一赶到,大大缓解了陆执之危。
    母子二人同时迎敌,勉强与老妪对峙。
    老妪临去之前,曾留下诅咒,说是要陆执七日必死。
    长公主哪里有耐心听她胡言诅咒自己儿子,当即一枪捅出,便刺中老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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