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接到孟南山一行人,贺毕关切道:“初来北地,孟堂主可还习惯?”
    孟南山振振衣衫,爽道:“孟某一介武夫,又得贺堂主殷勤关照,只觉神清气爽,哪还会有什么不习惯的。”
    贺毕喜道:“如此便好,诸位都是贵客,大业未就,可得养足精神!”
    孟南山听他如此说,问道:“贺堂主有新谋划了?”
    贺毕一边将众人引进里屋,一边朗声道:“玄云、白云二堂大局已定,我等应乘胜追击,一鼓作气,再下一城,荣华富贵指日可待了。”
    孟奂道:“不知贺堂主所言的再下一城是指何处?”
    贺毕道:“世侄,如此就是明知故问了。几位来时我就说过,再兴‘云门四堂’还得靠我等,下一城,就是青云堂!”
    吕朝眉尖一挑,低声道:“堂主,会不会太冒进了,是否先派人探探虚实?”
    贺毕道:“虚实嘛,已经探过了,靳禾川人寡势弱,不足为虑。”
    孟南山有些生疑,以贺毕之能,为何会有此气魄?青云堂靳禾川在江湖上名头可远胜贺毕,且听闻其人武功修为极高,也远在其他几位堂主之上。
    贺毕敢犯众怒杀尹连仲在先,现在又敢取青云堂,孟南山自觉无十足胜算,故道:“靳禾川可不比尹连仲之流,方才这位兄弟说得对,此事还得谨慎。”
    贺毕不悦道:“且信贺某就是,无需多议,各位只管休整好,十日后出发。”
    孙塘看不过眼,道:“贺堂主行事,既然都容不得商量,那还叫我们来干什么,随便安排个人来通知一声不就行了。”
    贺毕有些愠怒,又不好发作,强忍气性道:“不是贺某专行,只是此事已安排妥当,没什么可商量的。请你们来,是有其他要事。”
    说完走到孟南山跟前,道:“孟家一门豪杰,门人弟子众多,一时之失让门众四散江湖,实在可惜。贺某自作主张,愿替孟堂主召回这些人,不知孟堂主意下如何?”
    孟奂道:“财空人散,没有银子,这些人哪会回来替你卖命?”
    贺毕朗道:“银子不在话下,贺某有些积蓄,一百万两够不够?”
    孙塘脱口道:“一百万两?这些人也值得起?”
    贺毕道:“招兵买马,这点银子还是要的!”
    孟南山警觉道:“贺堂主说的招兵买马,是何意?”
    吕朝也觉贺毕言语反常,以一百万两银子之巨,招回一群乌合之众又有何用,忍不住发问:“堂主所言的,可是买马匹,招兵士?”
    “正是!”贺毕回得掷地有声。
    孟南山身形一震,颤声道:“贺堂主岂敢!江湖中人打打杀杀,朝廷尚且留有余地,你这般明目张胆,不想活命了?”
    吕朝也和道:“堂主,这可是谋逆大罪!”
    贺毕道:“诸位莫要惊慌,只等总兵巴大人举事成功,裂土为王,我等便有定策之功。”
    孟南山冷笑道:“你说的是宁夏总兵巴拜?”
    贺毕喜道:“孟堂主认得啊?这就好办了,我看大事可成。”
    孟南山脸一沉,不屑道:“一个鞑靼人,佣兵谋反,杀我大明百姓,我还得去投靠他?孟某老朽之人,通敌叛国的事,不敢做!”
    贺毕怒道:“孟堂主当有大志。此等天赐良机,可不能错过了。”
    孟南山拱手道:“孟某大志没有,大义倒是有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了!”
    说完招呼上几人大步出了门,贺毕气急道:“孟南山,老匹夫!出了这个门,云门四堂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了。”
    孟南山只作充耳不闻,刚下了台阶,便驻在那里,前方站着四人,正是慕缺、杨青羽、干戎与沈末。
    慕缺面若刀冰道:“殷阔呢?”
    孟南山不自觉后退两步,有些趔趄,稳了稳身子,强装气势道:“殷阔?你放眼看看,哪里有人?”
    慕缺轻哼:“找死!”话音未落,扶风剑被应声带出。
    慕缺身形一闪,已至孟南山半丈远处,又一掠,已到跟前。
    孟奂为护孟南山抢先出手,刚跃至半空,慕缺一剑挑刺,顺势一掌,把孟奂打飞跌出。孟南山刚想出手,慕缺疾身回绕,身如魅,影无踪,挑剑突刺,只一个出势,便连划孟南山十一剑,手筋具断,几是废人。
    孙塘与徐顺二人也忙出手相助,招还未至,慕缺闪身截断,各点过一指,孙塘一声惨叫跌在石阶上,动弹不得;徐顺功力不济,被这一指伤了心脉,当场毙命。
    杨青羽剑被拔出片刻才缓过神来,又见慕缺刚才一路指法,喃喃道:“这指法怎么跟她的一样?”
    干戎呼道:“你爷爷的,他武功到底有多高?”
    沈末淡然道:“我看不比门主差多少。”
    干戎大惊,嚷道:“什么!”
    孟南山双目圆睁,一脸惊恐错愕,看着慕缺,继而惨笑道:“天问传人,当真名不虚传!”
    慕缺把剑搭在孟南山肩头上,道:“说出殷阔下落,不死!”
    孟南山受多处剑伤,浑身鲜血直流,惨状凄然。贺毕未看到慕缺出手,只见到孟南山被他制住,不明所以,高处得意道:“孟堂主,你若肯答应贺某的提议,贺某出手帮你解决了这些人如何?”
    孟南山只觉贺毕如跳梁小丑,虽此刻命在须臾,也不愿多做搭理,只回慕缺道:“那小子嘛,留着做什么,我已经杀了。”说完长笑一阵,平静道:“死了,就清净了!”
    慕缺顺手一划,一道血柱从孟南山脖颈喷出。
    孟奂一旁狂嚎,正欲上前报仇,孙塘强忍剧痛拦住孟奂道:“你爹已经死了,那就别去送死了,先走,日后再来报仇。”说完硬拉着孟奂从一旁跑了去。
    见孟南山被杀,贺毕也大吃一惊,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慕缺:“你又是什么人?”
    贺毕:“玄云堂堂主贺毕。”
    慕缺:“你是玄云堂堂主,那尹连仲又是谁?”
    贺毕还想辩白,一把剑已抵在了眉心,慕缺道:“说出殷阔下落,不死。”
    贺毕慌了神,本不认识殷阔,又不敢妄动,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吕朝一旁道:“他被救走了。”
    慕缺急问:“谁救的?”
    吕朝摇了摇头,慕缺又问:“人去了哪里?”吕朝又摇了摇头。
    慕缺把剑一提,往吕朝肩头一搁,道:“半句虚言,人头落地。”
    吕朝神态自若,道:“句句属实。”
    慕缺把剑收起,回到杨青羽跟前,剑收入鞘,道:“大事已了,小子,行走江湖,凡是小心,不要轻信旁人。”
    杨青羽点了点头,道:“舅舅,你有什么打算?”
    慕缺长舒一口气,道:“‘天地庄生马,江湖范蠡舟’,找到她,寻一个僻静处,隐姓埋名。”
    杨青羽见他有退隐之心,也觉高兴,从怀里掏出《太和正音谱》递与慕缺道:“她在烟雨城外的绿竹林。”
    慕缺见到音谱,奇道:“哪里来的?”
    杨青羽不想隐瞒,道:“金玉楼托人送来的。”
    慕缺洒然一笑道:“难得知音啊,我代她谢过了。”说完也从怀里掏出一帕方巾,道:“这是你娘留给你的。”
    杨青羽打开方巾,双目一红,泪盈满眶,抚着画中人,哽咽道:“这是我娘?”
    慕缺点头道:“一旁的字是你爹写的。”
    杨青羽看着墨青色的一行小字,念道:“燕将旧侣,呢喃终日相语。爹、娘...仇报了。”
    慕缺上马,一勒缰绳,道:“各位保重,江湖有缘再见。”
    杨青羽看着方巾正当怅惘,一只手搭过肩头,道:“杨小子,报了仇是喜事,别哭哭啼啼的,像个娘儿们!”
    干戎说完顺势一指,望向贺毕处,道:“还有好戏看呢。”
    杨青羽不明,沈末道:“有两个人躲在两侧,看样子是要偷袭贺毕。”
    杨青羽定神一看,果然见到两个人蹑手蹑脚趴在墙根处,比划着手势。一人突地窜出,一跃而起,一把阔刀向贺毕当头砍下,贺毕也不避让,一把推开吕朝,双掌一合,钳住刀身。另一人举刀横劈,直攻贺毕下盘。
    贺毕挺身一仰,飞身后退。这二人正是庹山和魏琛。
    庹山腿上剑伤还未痊愈,魏琛把庹山安排到望月亭山房后,又折返回来探听消息,一路上碰到贺毕几个门人,当即打晕在地,拖到一旁捆了起来,顺手抢了一把刀。
    入到内院,正见到孟南山等人进来,不多时又听得吵闹声,便矮身躲在墙后偷听,又见庹山一瘸一拐向这边来,魏琛一把拉过问道:“你来做什么?”
    庹山喘着粗气,低声道:“吕兄弟说孟南山这几日要来,万一给撞见了,你也没个帮手。”
    魏琛呵斥道:“你是来帮忙的还是添乱的,要是被发现了,逃得了吗你?”
    庹山咧嘴一笑道:“还逃什么?真被发现了,要死我也替你挨一刀。”
    魏琛把手里的刀递给庹山道:“拿着,等我回来,别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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