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难的楚青儿匆忙落到一家农户后院,等她翻墙出来时候,已经改头换面。
    身着灰尘扑扑黑色劲装,肩膀两边垫宽不少,一张凶横的中年汉子面孔擦得污秽不堪,满脸络腮胡子,头发乱蓬蓬的随便扎一个发髻, 戴着草帽,腰间挂一个摩蹭得油光发亮的酒葫芦,脚下穿一双磨破后脚跟的男子布鞋,里面加了木片垫高使得合脚。
    手中拿着一柄剑器抗在肩头,走在官道上,大摇大摆往镇上而去。
    有几波修士从空中飞过, 有目光扫视, 她麻着胆子装着若无其事。
    进了镇子,她发现三个游檄在路边的布告墙前吆喝, 凑过去看了一眼,差点没把她吓出一身冷汗,上面豁然贴着一张她的水墨画像,十足十的像,围观的路人评头论足,发出不堪入耳的笑声,一个个摩拳擦掌要抓住这个赏金丰厚的女飞贼。
    动作好快,连她的海捕画像都贴出来了。
    幸亏师父帮她在纳物袋里准备了人皮面具和几身行头,要不她寸步难行。
    “你,过来,出示路牌!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一个大胡子游檄看那过路的络腮胡汉子不顺眼,呵斥着想找点茬子。
    楚青儿从袖内摸出提前准备的路引,递了过去,顺带使出惑心术, 顺利过关, 给了十枚铜子好处, 让游檄出面帮她找镇上的车马行租一辆简陋驴车,由车夫驾驭往最近的码头驶去。
    接下来一应路程,师父都帮她规划好了。
    她要走水路先去东边的儒家地盘大应国,反其道而行之,再绕一大圈返回西边的大凉。
    多耗半年时间,但是路上来得安全,就当是历练了。
    坐镇白虎岭的张闻风没有闲着,主动提出由他画一批画像,往附近几郡城各县域四处张贴,然而三天时间过去,那个巫修女子藏匿得杳无音信,即使请州城的卜算高手,也推衍不出其行踪下落。
    再三天后,扩大范围搜寻了无数遍的众人,各有事情要忙,不可能为一个巫修女子久耗着,纷纷回去,只能是内紧外松,发动各地继续加强对陌生人的盘查。
    张闻风与负责此事的石怀安拱手告别,和莫夜踏上回家的行程。
    请功卷宗他已经过目, 并且签字, 到时由石怀安呈报上去。
    渡过峣西河来到西河洲镇,张闻风在简陋陈旧的镇街上逛了一阵,给莫夜新买了几个布偶玩具,道:“我去西头清水观拜访一个朋友,要耽搁两个时辰,莫夜,你与我一起去还是在镇上玩?”
    他知道莫夜对道观提不起兴趣,即使去了也不会上山。
    莫夜把玩着布偶,看一眼河堤方向,道:“我在镇上等你。”
    两人分道各走各的,张闻风特意绕去镇中心,去年冬天毁在巫修手下的红院子,在原来废墟上重新修建,悲伤和苦难的痕迹,被刻在镇公所西边的一块丈许高石碑上,密密麻麻的人名,代表着逝去的一条条鲜活生命。
    张闻风绕着被香火熏得黑黄的石碑转一圈,便往西边巷子走去。
    听得后面传来一个老汉疑惑声,“……好像是去年做法事的张道士?”
    他加快脚步离开,等下找陈青桥借一顶斗笠遮一遮。
    莫夜沿着河堤一路往东漫步,眼前的峣西河其实离白虎岭不到百里。
    她目光所及,看到数百里水面上各色渔船渡舟,大都敬奉着不同式样的河神河伯,其中一尊的香火归向,是给丢进冥域的土地公,约占了三成左右,其它大部分香火,皆成了无根野浮萍,袅袅不知去向。
    水上人家信河神水神,这是祖上流传下来的老规矩,不会因为朝廷禁止而杜绝。
    久而久之,地方上的官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莫夜走至荒僻无人树荫下,探手往虚空中一抓,摄出一团鬼影。
    小片树荫下另成天地,鬼影五体投地行大礼:“属下叩见夜王殿下!”
    “前些天,我将一个土地残魂丢进冥域,你亲自领着他去第五殿,让他轮回转世为人,不用特别照顾。去吧!”
    “属下领命!属下叩退!”
    鬼影消失在地面。
    莫夜抬头望天,眉头微蹙,摘下头上的簪花对着西南鬼崽岭方向一抛。
    将天空望向这边的那只“巨眼”引向鬼崽岭。
    下一瞬间,莫夜消失不见,遮蔽树荫的寒气驱散得干干净净。
    刚刚在清水观烧完香坐下来喝茶的张闻风,神色微怔,随即起身歉意抱拳:“陈观主见谅,今日有事得先走一步,待下次得闲,再来拜访!”
    “啊,这么急?用完午膳再走嘛,话都没述几句。”
    “今日确实有事,陈观主保重!”
    张闻风走出侧殿门,匆匆往山下飞去,身后跟着出来的陈青桥疑惑不已,抱拳相送却也不便多问。
    到了山下,张闻风感觉影子颜色稍稍加深一分,随即恢复正常。
    “借你影子藏身几日,差点被发现。”
    莫夜的声音传来,她没有具体解释发生什么事情。
    张闻风往乡间小道走,神色淡定从容,他不会多嘴询问发生甚么大事,莫夜这样做自有她的道理,相处了这么长的时日,两人相处算是有几分默契融洽。
    收获的季节,田间地头有不少忙碌的男女老少。
    空气中飘荡着诱人果香,稻穗沉甸甸的渐渐转黄,大片大片的看着很是喜气。
    回到仙灵观,太阳偏向正南,清正别院还不到下学时间。
    六七天没回来,张闻风先巡视灵草田地和灵稻长势,听得一声驴叫,驴子驮着胡羌儿从西边的林子踏水跑来。
    驴子嘴碎话多,远远的便叫道:“观主,你可算回了,再不回来我都要破境晋级。前几天听二师兄说,你去了隔壁的峡和县办案子,怎么样?还去吗?”
    “不去了,你破境有把握吗?要不多稳固磨砺一些时日?”
    张闻风与跳下驴背行礼问候的小魍精打过招呼,再拍着驴子的背脊问道。
    “这不是一直在等你回来嘛,有观主你帮我,破境问题应该不大,若是我自个破境,肯定得多等个半年,才算稳妥。”
    “哦,我怎么帮你?”
    张闻风颇有些好奇,他还能够帮助驴子破境,这可是个新发现。
    “玉黍灵植不是要收获了吗?到时把叶片和秸秆切碎拌料,让我多吃两顿饱的,破境不是个力气活嘛……”
    “叭!”
    张闻风赏了这吃货屁股上一巴掌,打断这货的口水话,道:“说重点,别废话!”
    “行,行,说重点,我发现观主你念的某种经文,能够让我特别能静下心来,我的意思是在我破境的时候,观主你在一边给我念经祈福。”
    驴子眼中放出光亮,它琢磨了好些天,觉得这法子可行。
    张闻风陷入思索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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