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顾十殊还能看到周围的人嘴巴一张一合在说话,到了后面,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顾十堰看他状态不对,连忙伸手扶住他,且低低地喊了一声:“哥。”
    就这一声,把正在往地狱下坠的顾十殊喊醒了。
    他用力地握拳,指尖陷入皮肉,刺痛令他清醒。
    谢文严正在跟手术室里走出来的那个人争执:“签什么字!你们把人医好!要是有什么事,全都给我滚蛋!”
    这样蛮不讲理的作风,谢闯肯定是遗传了他。
    然而,医院虽然是谢家开的,但大家都怕担责任。
    谢文严不肯签字,那个人犹犹豫豫地不肯回手术室,眼底一片担忧。
    这样的状态,怎么能好好地为郑纯做手术呢?
    包括里面的医生和护士,在知道外面的人不肯签字,却一定要他们把人救活,想必心理负担很大,也会影响他们的发挥。
    顾十殊上前一步:“我来签。”
    正转身的人顿时眼底一亮,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欣喜和激动。
    他连忙拿了纸和笔过来,又看了看谢文言。
    见谢文严没有阻止,便让顾十殊签字。
    同时他也问了顾十殊一句:“请问你跟陈小姐是什么关系?”
    顾十殊一字一字很清晰地回答:“夫妻。”
    谢家父子以及顾十堰都知道他跟郑纯已经离婚了,虽然双方是有和好的意思,但并没有真正复婚。
    他此刻说自己跟郑纯是夫妻,是撒谎,却也是担当。
    谢闯看他的眼神好像都多了几分敬佩。
    等到签完了字,谢文严突然对他说:“你跟我过来!”
    顾十殊只犹豫了一秒,便要跟谢文言去。
    顾十堰却一把将他拉住,提醒似的喊了声:“哥……”
    刚才谢文严的态度有目共睹,谁知道这会儿叫顾十殊去是好意还是恶意。
    “没事。”顾十殊只安抚了这么一句,随后便继续跟谢文严去了。
    ……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谢文严跟顾十殊回到了手术室门口。
    顾十堰连忙问:“哥,没事吧?”
    顾十殊:“没事。”
    不仅没事,他的神情看上去好像轻松了许多。
    顾十堰很好奇,刚才谢文严叫他过去到底说了什么。
    但眼下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谢闯见他家老头子对顾十殊的敌意突然收了起来,也很好奇。
    但他这个人,向来是不喜欢八卦这些的。
    就连之前家里为什么救郑纯回来,他也没有多问过。
    他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人,继续去过自己的潇洒日子。
    哦不——
    潇洒不起来了。
    林之乔那只小狐狸,以为自己之前藏得多好。
    现在想跑跑不掉,心里正恼火了。
    他过去了,肯定不会给他好脸色。
    但是没办法啊,自己看上的人,从来不会轻易放手。
    ……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有个护士冲出来,激动地汇报好消息:“行了行了!陈小姐没事了!”
    从郑纯被救到临洲的第一天开始,谢文严就一直称呼她是陈湘。
    临洲的人很多不认识她,自然是谢文严说什么就是什么。
    顾十殊和顾十堰不知是高兴还是怎么的,愣了一秒才回过神来。
    随即那个护士又说:“病人需要安静的环境休养,你们留一个人陪着就行了。”
    谢文严点点头,看向顾十殊。
    后者立刻表态:“谢老先生放心。”
    谢文严‘嗯’了声,又突然莫名其妙地开始攻击顾十堰:“你这个弟弟太闹腾了,让他早点回京市去吧。”
    忽然被cue的顾十堰:“……”
    自己刚才也一直安安静静地等在这里,可是一句话都没有多问,怎么就突然能怪到自己头上了?
    他现在严重怀疑,谢文严刚才叫顾十殊过去,两人一起吐槽了自己。
    他正想要为自己争辩几句,顾十殊却忽然提到了林娇娇:“谢老先生,我弟弟的心上人在临洲,让他一个人先回去,他可能……”
    谢文严是个十分重情的人,尤其是在爱情上。
    得知顾十堰也对心上人念念不忘,他忽然就不嫌弃了,且说道:“那行吧,你们有什么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或者给我那狗儿子打电话也行。”
    顾十殊:“……”
    顾十堰:“……”
    谢文严走的时候,郑纯刚好从手术室被推出来。
    他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回头看了一眼,深情又眷恋。
    顾十堰被他这个眼神看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说道:“哥,他不会真的跟他的狗儿子说的那样……”
    顾十殊斜了他一眼。
    顾十堰顿时不敢再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可谢文严刚才的眼神,实在是太让人……想入非非了。
    后面郑纯就被送入了病房,然后顾十殊让顾十堰也先回去。
    谢闯走的时候还算有点良心,把他的那个小弟留下来。
    所以顾十堰虽然脚上受了伤,倒也不至于行动不便。
    反正被男人背了一次就有第二次,他现在既不害羞也不尴尬了。
    ……
    病房里,顾十殊坐在病床边上,安安静静地看了郑纯一个多小时。
    他本来很累的,心里累,身体也累。
    但跟谢文严谈完话之后,忽然就有种柳暗花明的感觉。
    原来谢家之所以会出面救郑纯,是因为谢文严和郑纯的亲生母亲曾有一段过去。
    只是上一辈人之间的种种,都已经过去了。
    如今再摆到台面上来说,实在是有些羞耻。
    陈家老爷子清醒的时候,对于临洲谢家是非常痛恨的,尤其对谢文严。
    所以薛自行不敢一开始就找谢家帮忙,而是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才给谢家报了个信。
    只能说,谢文严对于那一段过去,并没有真正放下。
    这些年他虽然从未再提起过郑纯的亲生母亲,却在见到郑纯之后,一个人沉默地在书房坐了好久。
    没有人知道,他曾在郑纯的亲生母亲五十岁生日那天夜里,突然惊醒,然后便失了智般地拨打了刻在脑子里的那个号码。
    直到系统提示他号码不存在,他才如梦初醒,潸然落泪。
    他欠那个人一句‘我爱你’,还有一句‘对不起’。
    只可惜,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说给本人听了。
    如果救了她的女儿能让她在天之灵感到欣慰,那也算是谢文严的自我救赎。
    【作者有话说】
    男主要支棱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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