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内,鲜血淋漓。
    餐桌上,碗中没了余温的饭菜还未吃完。
    餐桌下,三具尸体躺在血泊之中。
    七十高龄的关怀民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板上,双眼死死的盯住几具尸体,无声的哭泣着。
    妻子、儿子和儿媳妇全部惨死在眼下,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接受。
    关怀民也一样如此。
    只不过这个年迈的教授并没有愤怒,也没有哭喊,仿佛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希望。
    一辈子致力于研究造福百姓的药物,最终却落了个几乎满门被杀的下场。
    多么可笑,又多么讽刺。
    林雪凝几乎是在叶孤城的搀扶下,才堪堪走到关怀民的身旁。
    她就这么颤颤巍巍的站了许久。
    等到关怀民缓过神来后,这位老先生擦了擦眼泪:“林董,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关老先生,您千万别这么说……”
    林雪凝眼泪哗的一下流了出来。
    死去的三个人也好,关怀民也好,似乎都触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这个世界上,终归还是有人默默承受着一切苦难,也终归有人将这份苦难深埋心底,担心影响他人。
    关怀民老先生,当得起国士无双四个大字。
    一旁的叶孤城脸上没有表情,实则还是有些鼻酸。
    生老病死,天灾人祸,无人可以幸免。
    问题是关怀民这种一辈子向善的人,若是真有佛家因果学说,那他就该安享晚年,儿孙满堂。
    为何偏偏要经受这等苦难?
    好人就该落得个坏下场吗?
    许久,林雪凝终于是止住了眼泪,她比谁都要清楚,眼泪根本没有任何价值。
    平复了一下情绪,她拿出手机:“关老,我现在就给爷爷打电话,他会给省市执法机关压力,一定会给您讨回这个公道!”
    “林董,暂时先别打这个电话。”
    关怀民深呼吸一口气,指了指三具尸体:“你爷爷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一定会勃然大怒,到时候局面会难以控制,他们为什么死了?无非就是有人觊觎你爷爷交给我的那些东西。”
    “我当初选择加入医药公司,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你爷爷愿意相信我,既然这样的话,我就得替他死守这个秘密。”
    闻言,林雪凝直摇头:“关老,我不管爷爷到底把什么东西交给了你,我也不管这件事情会不会闹大,关家三口人的性命,总不能就这样草草了事。”
    “林董,比起我家这三条人命,医药公司掌握的秘密更有价值,你作为商人,不是更应该知道权衡利弊吗?”
    关怀民摸了摸林雪凝的头发。
    难以想象,经历过如此之大的灾祸,他反而在安慰别人:“放心吧,我其实有想过这么一天,只不过这一天真来了,我还是有些接受不了,不过我还挺得住。”
    可惜有些时候,真正的伤痛没有办法伪装。
    关怀民咳嗽两声,居然是咳出了鲜血,眼神黯淡了许多。
    林雪凝拿起纸巾帮他把嘴角血迹擦干净,另一只手紧攥着拳头:“关老……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你什么都别做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不过……我终究还是狠不下心啊!”
    关怀民又是剧烈咳嗽着,眼神终于有了愤恨:“我孙女才十六岁啊,她不该承担我们这些老不死肩上的重担,她也不该这么无辜的死去。”
    “关老,您是说他们带走了您的孙女?”
    关怀民点了点头:“他们三个人的死,无非就是给我个下马威,实际上还是想着用我那孙女来逼我妥协,我就这么一个孙女,妻儿都死了,总该留个念想啊!”
    “关老,您知不知道那伙人的身份,又或者他们有没有留下地址和联系方式?”
    “我只知道是几个蒙着脸的壮汉,他们进来二话不说就杀了三个人,然后绑走了我孙女,说是让我想通了就带着东西去东城区的平民区,具体地址并没有告诉我。”
    林雪凝转头看向叶孤城,没有询问。
    叶孤城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放心吧,只要在我找到她之前,她还活着,我就一定会把她带回来。”
    “小伙子,那些家伙杀人不眨眼,而且很厉害,你要亲自去吗?”
    关怀民并非看不起叶孤城,只不过后者看起来只是个二十五六的青年,不像是厉害人。
    “关老,你放心吧,叶孤城是我的贴身保镖,他的实力我很相信,更重要的是,他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办到。”
    林雪凝郑重其事的开口说道:“若是连他都没有办法救出你孙女,那就算把事情闹大,我一定会保您孙女无恙,关老,这件事情就这么决定了,您不能反驳。”
    关怀民最终还是没有拒绝。
    或许他也存有一丝侥幸,希望着孙女能够好好活下去。
    这就是他最后的念想了。
    在孙女生死未卜的情况下,关怀民选择暂时不去报警。
    林雪凝也没有强求,本想着留下来陪陪老人,不过执拗的老人还是不想让林雪凝一直待在尸体旁边,强行把她赶走。
    两人离开之时,透过门缝又一次看见白发苍苍的老人,潸然泪下。
    跪在三具尸体前,似是在忏悔,似是在赎罪。
    可他何罪之有呢?
    ……
    车上。
    林雪凝始终难以平复情绪,她也同样哭了不止一次。
    或许她跟关怀民的关系并不算熟悉,甚至于见面都没有几次,不过对于这位关老先生,她毫无疑问是保持着崇高的敬意。
    老人心死,林雪凝也跟着伤神。
    公司楼下,林雪凝还是把眼泪擦干,又换上了那一副冰山脸:“叶孤城,我知道不应该次次让你冒险,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我知道。”
    叶孤城点了点头:“关老先生一生为民,如果能给他留个念想的话,我也愿意这么做,不过这事儿……有点古怪。”
    “为什么?”
    “如果他们纯粹只是想要关老手里的东西,干脆当着关老的面,一个一个的杀死他家人,而不是带着一个小女孩离开。”
    “或许他们只是想让关老在心死之后,选择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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