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见压住了这些人,目光在冯铨,周应秋脸上扫过,淡淡道:“署名,写下纳捐数额。”
    陆万龄端着笔墨纸砚进来,放到一旁的小桌上。
    一众人看着魏忠贤,又相互对视。
    五十万,四十万,三十万,哪怕二十万,都不是一笔小数字,除了家底丰厚的,不少人哪怕砸锅卖铁都凑不出这么多!
    但魏忠贤已经放下狠话,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也不敢狡辩。
    冯铨官位最高,第一个上前。
    他拿不出来五十万,心里想的是先写下,回去后凑一些,然后私下找魏忠贤说情。
    随后是周应秋,他倒是有这个家底,但三天时间也凑不出这么多,想的是,找一些亲朋好友借一点。
    崔呈秀对于五十万倒是不在意,他有那么多下属,多多少少的凑一凑,五十万并不难。
    其他人各有想法,陆陆续续的上前署名,写下了认捐金额。
    魏忠贤端坐不动,目光冷漠,盯着一个个上前写的人。
    在魏忠贤的目光逼视下,五十多人上前,一个不落的上前。
    等他们写完,魏忠贤拿起来,看着名字,看着数字,而后一个个数字的去加。
    这一加,魏忠贤眼神立变,居然高达近三千万!
    魏忠贤心里有些后悔了,真要有这么多银子,不用朝野弹劾,新皇爷就不会放过他!
    不过旋即,魏忠贤也想通了,这些人,不是所有人都会交,更未必会全交。
    他虽然不知道这些人的家底,可知道这么多银子,他们不是所有人都能在三天之内凑齐。
    这么想,心里放松一点,魏忠贤面露微笑的将账本揣入怀里,看着一众人,笑着道:“好了。这些银子,不是我要的,也不是皇爷要的,是捐给朝廷,为国库纾困。皇爷说了,这些银子,不是捐给朝廷,户部会发放宝钞,最长三年,可以在户部原数支取……”
    “干爹,这银子是给您的,我们绝不会赎回的!”朱国弼不等魏忠贤话音落下就大声道。
    他这话音一落,引来不少冷漠的目光。
    魏忠贤将这些人表情尽收眼底,淡淡道:“行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下。另外,我知道一些人心思不安,小动作不少……所有人都给我老实待着,不要乱动,一切等皇爷登基大典之后再说!”
    这次,有几个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许多人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他们中不少人,尤其是锦衣卫、东厂,还有皇宫里的,被明升暗降,挂了起来。
    魏忠贤没有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又看了眼冯铨与周应秋,道:“今天就到这里,其他事情,等你们筹集好银子再来。”
    一众人自然是千言万语,又不好当面说,只好纷纷起身。
    他们出魏忠贤私宅才发现,天色已经黑透,繁星点点。
    魏忠贤站在屋檐下,看着这群人全部离开,神色冷漠如霜。
    陆万龄站在边上,低声道:“干爷爷,倪文焕与田尔耕……”
    魏忠贤语气平静,道:“这些以后再说。”
    陆万龄抬头看着魏忠贤的侧脸,心底莫名一冷,不敢多言。
    不多久,就有一个下人跑过来,刚要说话,魏忠贤就淡淡道:“我谁也不见。”
    那下人张口的嘴猛的闭上,而后道:“是。”
    魏忠贤又等了一会儿,见下人没有回来,双眸似冰,冷哼一声,转身回屋。
    ……
    太康伯府。
    太康伯张国纪,身前站着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人。
    桌子上摊开一幅画,张国纪弯着腰,低着头,认认真真的观瞧,双眼都是兴奋之色,喃喃自语的道:“没错没错,这走线,这灵气,这落款,确确实实是曾公的真迹,我找了好多年……”
    这中年人见状,连忙笑着道:“太康伯,小人也是偶然遇到,知道您心心念念,所以第一时间花大价钱抢下来,给您送来了。”
    张国纪满意的点头,看了他一眼,收敛表情,以一种平淡的语气道:“你花了多少银子收来的?”
    中年人观察着太康伯的表情,矜持着的微笑道:“不瞒太康伯,这幅画,当时新建伯也在,他爱不释手,不断抬价,小人出到五千两才拿下来的。”
    张国纪神色一冷,站起来,盯着他,冷哼一声,道:“说实话,我不会亏待你,敢骗我的银子,知道我是谁吗?”
    中年人吓了一跳,急急的道:“太康伯这是冤枉小人,您要不信,可以亲自询问新建伯。小人是费了大力气才拿到的。再者……太康伯要是不想要,小人拿回去就是。”
    中年人说着,就要上前取画。
    “不许碰!”
    张国纪冷冷的盯着他的手。
    中年人犹豫着收回手,小心的陪着笑,道:“小人知道您老的身份,不至于强抢……”
    张国纪当然做不出这种事,再说了,他是张皇后的生父,是国丈,干出这种事,他不要脸,张皇后还要。
    张国纪看着中年人,又看着桌上的话,静静一会儿,道:“画,我要了。也不能让你白辛苦,给你五十两辛苦费……”
    五十两,寻常人家要赚几十年。
    中年人越发陪笑,道:“太康伯,您这是打我脸,这就是来孝敬您的。”
    张国纪哼了一声,道:“明天来取钱。”
    “哎,好嘞。”中年人自然不敢再推脱,笑呵呵应着,转身就走。
    “等等。”张国纪忽然又道。
    中年人心里咯噔一声,他这幅画是别人委托他卖给张国纪的,市价最多两千两。
    中年人小心翼翼的转过身,抬头看着张国纪。
    张国纪道:“下次有什么好东西,尽管拿过来,不会让你白跑。”
    中年人登时转忧为喜,笑呵呵道:“小人记下了,太康伯早点歇息。”
    张国纪面无表情,目送他离去。
    中年人一走,张国纪脸色一变,盯着画,双手小心翼翼的在上面,根本不敢触碰,双眼都是激动,兴奋之色。
    “五千两也值了,这可是曾公的墨宝,世上没几件了……”张国纪嘴唇都在发抖。
    与此同时。
    乾清宫后殿,崇祯仍旧在熬夜批阅奏本。
    周王妃送了碗粥,陪了一会儿,不敢多打扰,悄步的走了。
    他一走,王承恩就进来了。
    他神色平静,在曹化淳注视中,上前与崇祯耳语了几句。
    崇祯脸色微变,目光从奏本上抬起,看着他,道:“查实了?”
    王承恩见崇祯没有任何表情,躬着身,道:“锦衣卫与东厂那边都注意到了,用不了多久,就有详细的记录上呈。”
    崇祯双眼微微眯起,旋即将手里的奏本扔到桌上,道:“传首辅黄立极,都察院曹于汴,刑部倪文焕来见朕,对了,还有魏忠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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