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鹿茴醒来病房早就没有祁璟衍的踪影,林婶推开病房的门,她想到昨晚他留宿在病房里的事,吓得赶紧拉高被子遮住自己。
    手摸到被子里的自己,发现身上穿着病服。
    她一下子松了一口气。
    “少夫人,你怎么了?脸色很差。”林婶有注意到她微妙的变化。
    鹿茴看着林婶心虚地摇了摇头,“我没事,对了林婶,我决定给小星星捐赠脐带血。”
    林婶正在准备早餐,听到鹿茴的决定,她拿在手上的勺子掉在了地上。
    “对不起少夫人,是我太毛手毛脚了。”
    她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勺子,放在了餐桌上。
    “林婶,谢谢你没有怪我。”鹿茴想起昨天她做过的决定。
    心知肚明,林婶从小看着祁星澄长大,知道她不愿意怀孕捐赠脐带血,无疑是在林婶的心头上扎了一把刀。
    “少夫人,我不敢怪你,你当年坠海,肯定受过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痛苦。”
    林婶微微侧着身,不想让鹿茴看到她眼底的泪光。
    祁老爷子的死让她的内心充满了内疚,可是为了孙女和家人的安全,她不敢得罪素瑶。
    人生在世,总有一些羁绊,她也不例外。
    “都过去了,现在我们只要想着小星星就好,他恢复健康是我们最大的心愿。”鹿茴的心有些隐隐作痛。
    当年的事,还有一些祁璟衍根本不知道。
    她也不敢说,一下子弄丢了两个孩子,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怪她的。
    林婶拿着勺子去了洗手间,洗完后又从洗手间出来。
    儿童病房。
    祁璟衍陪着祁星澄,他坐在病床前看着儿子喝小米汤。
    “你姨姨答应了给你捐赠脐带血,所以你要好好地养病,知道吗?”他的大手轻轻地按在儿子的头顶上。
    正在喝小米汤的祁星澄不敢置信地望着祁璟衍,“为什么姨姨要答应呢?”
    闻言,祁璟衍的黑眸睨着他,“有人救你有什么不好的?”
    “她不是我的妈咪,让她怀小宝宝救我,不是很奇怪吗?爹地,你一定逼着姨姨做她不想做的事对吗?”他生气地把汤池丢到碗里,赌气地瞪着祁璟衍,“不要伤害她,她好可怜的。”
    祁璟衍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四岁的孩子说的话。
    他的眼里鹿茴是需要保护的,并且是个可怜的人,这语气不是悲悯,而是发自内心真挚的同情。
    “你难道不想活下去吗?”
    祁璟衍直白地问道。
    “想,我想活下去,还想让你多抱抱我,可是爹地,姨姨她真的好可怜哦。我记得第一次是在酒店里见到的她,那时候的她脸色好差,和我现在差不多吧!穿的衣服也很破,腿走路的时候不方便。我就想,我要是她的儿子,看到自己的妈咪那副落魄的模样,我好心疼的。”
    他靠着床头,一字一字充满了真情流露。
    此时站在病房门口的鹿茴听到祁星澄和祁璟衍的谈话,她的心里充满了感动。
    “小星星,姨姨昨天说过的话,你难道一点也不伤心吗?”鹿茴瘸着腿往前走,人站在病床床尾。
    他看了一眼祁璟衍,又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我有什么理由去怪别人呢?自己身体不好不是应该怪自己吗?”
    鹿茴听到祁星澄懂事的话语,让她这个当过妈妈的人听了之后倍加的心疼。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地溶解,那是她对小奶团由衷的喜欢和偏爱。
    小星星,姨姨好希望你是我的儿子啊。
    很可惜,你不是。
    不过没有关系,姨姨等你,下辈子你来当我的儿子可好?
    “快点吃早餐,就你话最多。”祁璟衍重新拿起碗里的汤匙,主动递给祁星澄。
    “好,谢谢爹地。”
    他乖巧地接过汤匙,低着头继续喝汤。
    祁璟衍看着祁星澄喝汤的样子和刚才说的那番感人肺腑的话语,想起了已故的祁老爷子,这些年来全靠他在照顾自己的儿子。
    爷爷,谢谢您。
    谢谢您把小星星教育得如此优秀。
    “阿衍。”
    病房的门被推开,素瑶今天的装扮比昨天显得朴素,脸上的妆也有了改变。
    她这副“憔悴”的模样确实博得了祁璟衍的一番好感。
    “妈咪。”祁星澄第一时间和素瑶打招呼。
    她走到病床前,表现出心疼的模样,抽出纸巾帮他擦了擦嘴角,“对不起,是妈咪没有好好照顾你,才会让你生病的。”
    “没有啦!是小星星身体太差了,不能怪妈咪。”
    他望着素瑶,表现得十分乖巧。
    “乖,”素瑶抱了抱小奶团。
    鹿茴站在病房里,心情有些压抑,素瑶的出现,让她觉得自己像个格格不入的“第三者”,可她明明是祁璟衍名正言顺的妻子。
    “阿衍,我昨晚请教了一些专家,想到鹿茴身体不好,要不然你们做试管婴儿吧!这样比起自然受孕要快一些,你也知道,小星星时日无多,等不了。”
    她站在病床前,认真地和祁璟衍商讨着鹿茴怀孕的事宜。
    鹿茴听到试管两个字,心一下子碎了。
    好像眼前有什么东西塌了下来,林婶眼疾手快地搀着摇摇欲坠的她。
    祁璟衍,不要这么残忍地对我。
    不要。
    我不想做试管。
    就在这时,祁璟衍的手机有一条视频发了进来,他趁着素瑶不注意快速点开,视频里他看到了素瑶的脸,看完视频后他眸色阴沉。
    他转过头,黑眸睨着鹿茴,薄唇微掀,一字一字开口,“嗯,做试管,小星星等不了。”
    素瑶抬头看着一脸煞白的鹿茴,她温柔的语气中仿佛带着一把冰冷的寒刀,“鹿茴,你别担心,我和阿衍商量过,并且请了专家,从你怀孕到分娩会有专人伺候你的。阿衍,你说我如此安排可好呢?”
    鹿茴站在那里,她仿佛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
    当眼泪淌过脸上。
    她抬起那双冰凉的小手,摸到脸上一片湿意才惊觉自己在哭。
    “不用问她,就按照你的意见去办。”
    祁璟衍背对着鹿茴说出了他的决定。
    林婶察觉到鹿茴在颤抖,她没敢出声。
    “祁璟衍,你简直没有心。”
    她咬着牙,心底里充满了无尽的恨意。
    昨晚那个男人怎么又变了?
    他们明明说好了,为什么他又变卦了?
    鹿茴推开林婶,瘸着腿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儿童病房,不停流下的眼泪沾湿了病服的前襟。
    她跑得太急,腿酸痛不已,人往扑倒摔在了地上,下巴磕破了皮,双腿的膝盖也磕破了。
    林婶赶紧上前去搀扶,心疼地看着摔倒的鹿茴,“少夫人。”
    “我没事。”
    鹿茴慢慢地站稳,她别过脸,眼泪不停流下来。
    烟烟,只要能救你,不管要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心甘情愿。
    我的朋友,但愿你能找到一方净土,平安顺遂地过完一生。
    “你跑什么?”
    祁璟衍冷厉的声音从鹿茴的身后传来。
    她背对着他站在那里,抬起头,眼泪从眼眶里不停滚落,窗外有阳光洒在她泛着寒意的残躯上。
    “祁璟衍,你真的爱过我吗?”
    鹿茴转过身,手往手腕上用力拉扯。
    他当初绑过他们双方的那条红绳从她的手腕上滑落,就像她那颗潜藏百孔的心在顷刻间变得支离破碎。
    祁璟衍低眸睨着掉在地上的那条红绳,从鹿茴的眼底看到了一片死灰与绝望。
    “爱与不爱现在说又有什么意义?”
    他冷冷地说道。
    她泪流满面地站在他的对面,心中纵然有千言万语,此时却变成了沉默无言。
    鹿茴转身从祁璟衍面前离去,他望着她苍凉的背影,心底深处是一片翻江倒海。
    对不起,鹿茴。
    是我该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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