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台,我可敬着你呢!不想跟你呲牙!”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别跟我绕!”
    “我问你,你是不是打小乔的主意!看你是长官,又来没几天,我费心告诉你,小乔是我的!组里谁都知道!我希望你也知道!”
    “强虎,你怎么会这么想?”萧安城模模糊糊地说。
    “你少跟我装糊涂!今天你两次外出,都拉着小乔。你想干吗!找事呀!”
    这个麻烦,还就真是个麻烦!这个麻烦让萧安城很难办。
    他心里只有若兰,乔艳芳从未进入他的心里!强虎跟他瞪眼睛,这是哪儿跟哪儿的事呀!可是,他却不能明说!他不能说我不喜欢小乔。
    强虎立刻就会把这个话告诉小乔。
    这么伤人的话,一定会让小乔恨他!这叫徒增烦恼!
    他也不能对强虎说,你去喜欢小乔吧,我不拦着。倒好像是他把小乔让给强虎了。小乔会更生气!不管他怎么说,结果都不会好!
    “喂,你说话呀!”强虎仍然盯着他,不依不饶地说:“装哑巴就能混过去呀!”
    萧安城看着他,想来想去,怎么说都不行。他只能不开口。
    他转身从刷牙缸子里拿起他的小梳子,又在茶杯里蘸了一点水,就开始给他梳头。
    强虎剪的是板寸,头发硬的像钢丝。不过,沾了水梳一梳,总算是顺溜一点了。
    强虎一歪头,“你这是干吗!”
    萧安城把他一扯,“你别动!”
    梳好了头,他把强虎拉起来,推着他走到墙角的镜子旁,让他照镜子。接着,又开始整理他的衣领和袖子。
    他对着镜子里强虎说:“你看看,现在怎么样?”
    强虎的两只眼睛来回转着,似乎意识到什么,但还是问:“你什么意思?”
    萧安城扳住他的头,让他看着镜子,低沉地说:“你必须每天如此!天天如此!衣服还要穿得整齐!要把自己弄得像个样子才行!你明白不明白!”
    强虎盯着镜子里的萧安城,丑陋的脸上终于露出肆意的笑容,咧开大嘴说:“萧台,不愧是萧台!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萧安城同样盯着他问。
    “你其实,你其实……”强虎这张嘴,说不出那些温柔的词句。
    “明白就闭嘴!听到没有!明白就闭嘴!该干吗干吗!”
    强虎扭回头,脸上仍是肆意的笑容,“好,萧台,你的意思我懂!这才真是我的好兄弟!我倒是听桂科长说过,说你好像对那位廖小姐有些意思。只要咱们各不相干,我强虎也没什么可说的!咱们今后走着瞧吧!”
    他说完,终于晃着膀子,拉开门走了。
    这天夜里,萧安城终于在床上躺下时,忍不住想到,我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一个小乔,就让他很为难了,现在又冒出一个强虎!
    他想,今天总算是过去了,再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但是,这一天是过去了,这一夜,却并没有过去!
    “妖刀计划”一旦开始运行,就是任何人都挡不住的!所有乱子,都是必然发生的!
    13-16
    一九三七年八月四日凌晨,悄悄降临。
    这一夜,凌晨两点多钟的时候,又一场大乱子发生在杨柳街!那是张老板的货场!
    深夜至此时,即使是繁华的大上海,也变得宁静冷清,仿佛进入了梦乡。
    杨柳街上,更是踪影全无。街两边的房屋在黑暗中蜷缩着,窗口几乎全是黑的,偶存的一两盏亮光,也如星光一般暗淡。
    崔槐从一条窄弄里悄然走出来,走到杨柳街上。他身后跟着两个身穿黑衣的弟兄。
    他环顾左右,快速向前走去。之后,他们在一扇高大的铁门前停下。
    门里,就是张老板的货场。两天前,陈子峰和萧安城,曾在这里抓了一个日本特务!
    崔槐并不知道这些情况。但他知道,今天早上,小世界突发命案,原本洪门的场子,竟然在转眼间变成青帮的了!这口气谁也咽不下!
    刘寅贵刘老板得到这个消息,愤怒得连连跺脚,眼中闪出吓人的凶光。
    他当时回头瞪着崔槐,眼中几乎喷出怒火!
    他喝问:“崔槐,你有胆子吗!”
    崔槐心里明白,小世界的命案,要细论起来,多少和他有些关系!是他请求刘老板报复光头金的!所以,现在他绝不能退缩半步。
    他咬着牙说:“刘老板,小弟就是这一条命,豁出去了!你说怎么办!”
    刘寅贵声音低沉地说:“杜月森和张肃林,从来没把我放在眼睛里!我要让他们见识见识,我刘寅贵是什么人!妈的,老子不是纸糊的!泥捏的!要干,就干个大的!”
    此时,崔槐站在杨柳街货场的高大围墙外,借着昏暗的路灯,再次向两边察看。
    街上别说人,就连一条狗都没有!他向身后的两个弟兄点点头。
    其中一人,就悄然蹲下。另一人则站上他的肩头。崔槐从旁扶着,蹲着的人慢慢站起来。上面的人,则小心地向院墙里张望。
    远处的灯光,在黑暗的货场里投下斑驳的阴影。他的目光在这一片斑驳的阴影里仔细巡视,终于找到他要找的人。
    那个看守大门的人,此时正坐在一把破椅子上打瞌睡。
    他扭回头,向崔槐伸了一下大拇指。
    之后,他缓缓地攀上墙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守门人。
    他无声地滑落到地,再次向附近观察,确认只有这一个守门人。
    他从后腰里拔出匕首,飞一般地扑过去。他一手捂住守门人的嘴,另一只手里的匕首,就如闪电似的刺入他的胸脯,又连续猛刺几刀!
    守门人挣扎几下,就不再动了,慢慢滑落在地上。
    他确认守门人已死,就悄然回到大门前。他一望而知,大门是插了门栓上了锁的。但门上还有一扇小门,也插了门栓,却没有锁。他轻轻打开门栓,拉开小门。
    崔槐就站在小门外,低声问:“妥了?”
    “妥了!”杀手回答。
    崔槐回头望着黑暗的街道,轻轻拍了两下手。一瞬间,从对面的小弄堂里窜出十几个人。他们手里都提着砍刀或者棍棒。他们随着崔槐的手势,飞快地冲进小门里。
    货场很大,里面堆满了盖着苫布的货物。这里的货物只有一种:烟土!
    装满烟土的木箱整齐地堆成一个个货堆,上面用苫布遮盖。
    货场的左侧,有一排平房,都黑着灯。那里是守卫住的地方。
    崔槐的手下悄无声息地冲到平房前,闪在每一扇门的两边,然后回头看着崔槐。
    崔槐巡视一遍,确认第一个房间是他要找的。
    他走到这扇门前,随后用力向下一挥手。
    瞬时间,所有弟兄同时踹开房门,如疯狗一般冲进去!他们摸到人就砍,是往死里砍!崔槐给他们交待过,一个活口也不留!
    那几个房间里,顿时响起一片搏斗声和惨叫声。
    崔槐冲进第一个房间,亮起手电,很快就在墙上找到一大串钥匙。
    他抓起钥匙就往外跑。他跑到大门前,逐一试用钥匙开锁。
    当他终于打开那把大锁时,他听到平房那里传来一声枪响。他吃惊地张大嘴。
    这个时候响枪是最危险的!可能招来警察!
    他凝神听了片刻,枪声没有再响起。他相信,那个开枪的人已死!
    他推开大门,冲上街道,向街道的一端亮起手电,连续晃了几下。
    那边传来汽车的发动声,接着,一辆带篷布的卡车开过来。
    他挥着手,指点卡车直接开进大门。
    从卡车上跳下来几个人。他们拉开货堆上的苫布,把一箱一箱的烟土搬上卡车。
    崔槐紧张地估量着时间。枪声已响,附近巡逻的警察也许会听见。他们跑到这里,大约需要五分钟。所以,他现在最多只有三分钟的时间!
    此时,那些杀手们也冲了过来,谁也不说话,拚命把木箱搬上卡车。
    夜里,崔槐集合弟兄们时,说的很清楚,每搬一箱烟土上车,每个弟兄赏十元!
    他们跟着老板干一个月,不过挣五六元钱。每箱十元,这个价码太诱人了!
    一个弟兄在崔槐耳边说:“全干掉了!一个不剩!”
    崔槐此时,几乎面目狰狞。他看着快要装满的卡车,连声喊:“走!走!走!”
    跟着卡车来的,都重新跳上卡车,拉下篷布。
    卡车怒吼着发动起来,驶出大门,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杀手们仍然提着砍刀和木棍,也冲出大门,快速地消失在窄弄里。
    13-17
    弥漫着血腥气的货场终于平静下来,在黑夜的笼罩下,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大约五分钟后,两个警察巡逻至此。他们其实并没有听到枪声。但他们看见敞开的大门,都十分惊讶。这里可是张老板的货场呀!
    他们小心跨进大门,用手电筒照着四面察看。他们首先看见零乱的货堆,似乎被人匆忙搬走了一些,上面的苫布扔在一边。这完全不是张老板货场的状态。
    等到他们再闻到里面漫延出来的血腥气,就意识到不好了!他们拚命往门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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