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么一封电报?”高桥大为惊讶地看着佐藤先生。
    “就是这么一封电报!”这时,佐藤先生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微笑,“高桥君,两天后,又发生了一件小事,现在看起来,意味深长!十二月二十一日上午,汪夫人的弟弟陈昌祖,在昆明北站乘火车去河内,陪同他的是汪的卫士排长许少泉。在火车上,军统昆明站的特务,逮捕了陈昌祖!”
    “什么意思?最主要的人都走了,抓陈昌祖有什么意义!”
    “我判断,军统昆明站的行动,一定是戴笠的授意!但戴笠的授意,更有可能来自他背后的蒋!”
    “我还是要问一句,这是什么意思!”
    “戴笠逮捕陈昌祖,警告的是陈昌祖身后的汪!但对蒋来说,他警告的却是龙云!这个警告,让最有可能举兵支持汪的龙云,始终没有采取行动!”
    “哎呀!哎呀!”惊愕的高桥不断手拭额头,“我一直不理解龙云的态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不过,这我就奇怪了,既然蒋什么都知道,他为什么还要放汪出走呢!”
    “这个问题嘛,”佐藤先生摇摇头,“我一时还回答不了!”
    13-2
    沙发虽然舒适,但坐久了,也是很累人的。
    佐藤先生和高桥,共同起身在房间里转了转,就同时走到阳台上。
    他们手扶栏杆,眺望大上海的繁华景色,还有远处黄埔江上往来的船只。
    佐藤先生微笑说:“这就是我掌握的情况。我希望,你能详细向我介绍后面的情况!”
    高桥也笑了,“我也准备向您详细介绍情况。促使汪等人出走,是我们‘木桶计划’的第一步。这一步已经成功。我们后面做的,都是按照计划实施的。”
    “是什么?请详细说。”佐藤先生轻声问。
    “一九三八年十二月二十二日,首相近卫文麿发表了‘调整中日邦交根本方针之声明’。这是近卫首相的第三次声明!这一切,都是我们与高宗武等人商定的步骤。”
    “之后呢?”
    “十二月二十三日,国民政府外交部却说,‘近卫第三次声明’,是为了‘破坏中国之独立完整!’十二月二十六日,重庆的蒋也发表讲话,说:‘总观近卫的这个声明,我们可以断言,日本真正之所欲,乃在于整个吞并我国家与根本消灭我民族,而决不在于所谓中日合作或经济提携等等的形式!’”
    “他这个讲话,在你们的预测之内吧?”
    “在。我们预测,蒋一定会这么说!无论他怎么说,我们都手握胜券!”
    不过,佐藤先生并没有从高桥脸上看出他手握胜券的样子!他感觉,后面可能还会有更多让他意外的事!
    高桥接着说:“十二月二十九日,汪精卫在香港发出‘致蒋先生及中央各负责当局缄’的通电,就是后来被称为‘艳电’的声明。其实,这就是他对近卫首相的第三次声明的一个回复!也是我们此前都商量好的步骤!一九三九年一月一日,国民政府的中执委召开临时会议,决定以汪精卫违法乱纪为由,开除党籍,并撤除一切职务!这些,也在我们的预料之内!”
    “后来出了意外,是吗?”佐藤先生低声问。
    “是!但后来,发生了许多我们意想不到的情况!情况就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什么情况?”
    “佐藤先生,我们的‘木桶计划’第二步是什么?”高桥目光严厉瞪着佐藤先生。
    “刺汪!”
    “是!刺汪!按照蒋和戴的通常作法,我们都判断,他们一定会刺汪!他们却迟迟没有动静!为什么!”
    “为什么!”
    “首先是我们这方面出了问题!一九三九年一月四日,近卫文麿首相竟然下台了!让我们的‘木桶计划’无法继续实施!就因为刚刚上台的平沼骐一郎首相,对汪精卫和他的追随者们,不感兴趣!”
    “他竟然不感兴趣!”佐藤先生大为惊讶。
    “是的!不仅我们的计划遇到了麻烦,就是汪精卫那些人,也被他狠狠地闪了一道!竟让汪等人,陷入进退无门的境地!”
    佐藤先生惊愕看着高桥。他也没想到,平沼竟然对汪精卫没兴趣!
    13-3
    国际饭店,樱花料理屋。
    这间料理屋,曾被陈子峰那些人,打了个乱七八糟,还打死了几个日军军官!可恶的是,他们这么干,就是为了那一批药品!
    如今,时过境迁,樱花料理屋早已装修一新,开门迎客了。
    高桥原本想请佐藤先生在西餐厅里吃饭,继续他们的交谈。
    不过,佐藤先生微笑说:“听了你的介绍,我的肠胃可能有点堵,还是吃料理吧。”
    这样,高桥就选择了最里面的一间料理屋。他和佐藤先生的手下,则占据了隔壁一间。这样,就不会有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佐藤先生,您想得到吗?”高桥喝着酒,脸上却露出怪异的微笑。
    “什么?”佐藤先生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我没想到的是,‘木桶计划’所以能重新走上正轨,同样是因为平沼首相对汪精卫那些人不感兴趣!很奇怪吧!您想得到吗!”高桥的眼睛里,此时已闪出尖锐的光!
    “请你继续介绍。我实在太好奇了!”佐藤先生轻声说。
    “好吧,我先说过程,最后再说结论!汪精卫等人于一九三八年十二月十九日抵达河内。最初,是分散住在几家饭店里。两天后,汪精卫夫妇和少数几个亲信,住进朱培德夫人在河内的公寓里。”
    “朱培德?”
    “是。就是那个曾经担任国军参谋总长的朱培德!不过,这个人于一九三七年得病去世了。至于他夫人为什么要在河内购置公寓,我始终没弄明白。不过,这个不重要。朱夫人的公寓并不大,汪等人住在里面很挤,也很不方便。一九三九年一月九日,汪精卫等人搬到河内西南方向大约三十公里的郊区。这是一处名为‘丹岛力’的避暑胜地,所住旅馆名为‘唐泰乌’。此时正是冬季,整个避暑地里没有客人,‘唐泰乌’的旅馆里,仅有他们一伙人!”
    “高桥君,我记得,你给我的电报里,曾经说,‘好地方’!”佐藤先生微笑说。
    “是的,那时我就有一种感觉,这么好的地方,蒋和戴会放过吗!那个旅馆里没有其他人呀!不管怎么突袭一下都会得手!”高桥说这个话的时候,眼睛也是瞪得大大的!
    “为什么呢?”
    “汪身边虽然有六个警卫,但他们没有武器!安南政府不允许他们携带武器!”
    “蒋和戴,并没有放过这个地方!”
    “是!紧接着,我们在河内的情报人员就发现了新情况!一月十六日,戴笠亲抵香港!他的随行人员中有王鲁翘!这个人曾当过戴笠的贴身警卫,是个神枪手!我们的人跟踪才发现,陈恭澍早在几天前就到了香港!戴笠和陈恭澍等人,在跑马地的‘山光旅馆’里秘密见面!”
    “陈恭澍,军统的三大杀手之一!”
    “是!一月二十日,又有几名军统人员抵达香港,其中一个人是余乐醒!”
    “军统的下毒专家!”
    “是!下毒专家!”
    “那么,戴!已准备刺汪!”
    “是!我也是这么判断的!一月二十一日,戴笠住进高街六号的一栋大宅子里,似乎要长驻香港,亲自指挥刺汪行动!”
    “那么,汪呢?”
    “一月二十四日,汪的主要随行人员,由‘唐泰乌’旅馆,转移至高朗街二十七号。但汪并没有动。不过,到了一月二十八日,忽然发现有七八个身份不明的人,沿着那条小路向山上攀登,被汪先生的警卫发现。一月三十日,汪精卫等人匆忙搬进高朗街二十七号。”
    “汪是被这些人吓走的?”佐藤先生意外地问。
    “是的!”这个时候,高桥的眼睛已变得异常凶恶,瞪着佐藤先生!
    “你什么意思!”佐藤先生同样瞪着高桥!
    高桥深深地长叹一声,轻声说:“佐藤先生,请你听我说完吧,然后我们再讨论结果!一月二十七日,戴笠亲率陈、王、余等五六个人去河内,住在距离高朗街不太远的旅馆里。一月三十日,重庆的蒋,派谷正鼎去高朗街二十七号见汪,似乎要劝汪返回。”
    “谷正鼎去河内的结果,我已经知道了。”
    “好,你接着听我说过程。一九三九年三月十九日,凌晨一点钟,戴给河内的陈恭澍发电报,内容是:‘着即对汪逆精卫予以严厉制裁!’陈恭澍回电:‘皓电奉悉,遵即积极进行!’据我方特工观察,三月二十日凌晨,陈恭澍手下一个名叫唐英杰的人,曾攀上高朗街二十七号房顶,倒悬透过窗口查看!”
    “为了确定目标!”佐藤先生问。
    “是!这个唐英杰此前曾多次攀上房顶,倒悬观察。这一天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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