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崇信恶狠狠地瞪着吉野,他终于看出来,这位宫先生似乎听明白了!
    吉野此时,原本挺清秀的脸,也变得穷凶极恶起来,那么严厉地瞪着白崇信!
    “白先生,你的意思,那些货物都是用假币买的!”
    “我只能这么猜测!你还能猜出别的原因吗!啊,你能不能!这年头,谁能拿出那么多钱,高价收购货物!都是值钱的货物!你想一想!”
    “谁在那里管事!做这种事的,应该有军方背景才行!”吉野冷静地说。
    “我告诉你,这个管事的人叫梁金凯!军委会制造司第一处处长,中校军衔!你说他有没有军方背景!他的货物,不仅一批一批运进来,还一批一批运到后方!都卖了大价钱!他没有军方背景,那么多货物,他怎么运!”
    吉野到了这个时候,才算听明白白崇信的意思!更明白此事的重要性!
    “白先生,很好,你说的情况很重要!不过,你最好查清楚!第一,这个姓梁的是不是用假币!第二,他那里有没有假币!你查清楚了,我一定亲口转告佐藤先生!”
    “宫先生,如果我查清楚了,你们准备怎么办!我必须知道这一点!”
    “为什么?”吉野意外地看着他。
    “我有我的目的,你告诉我你们打算怎么办就行了!我就要知道这个!”
    这就是白崇信今天来见吉野的目的!真钱老子弄不到!他妈的假钱也行!老子逃到南京、杭州去,假钱照样好使!
    不知道日本人下一步会怎么做,我就弄不到这些假钱!
    不过,精明狡猾的白崇信,也知道日本人不会对他说实话!但是,他还有后手!
    17-6
    藩正街废墟里。
    天快黑的时候,白崇信在废墟里找到杜万财!
    白崇信明白,日本人是靠不住的!他必须有后手!这个后手就是赵时甫的洪门!
    至此时,东庆帮的人,重庆洪门的人,在藩正街这块地方的清理挖掘,已经有七八天了,至今没有任何发现!无论是涂馆主,还是赵时甫,此时都是最焦躁的时候!
    精明的市建设委员会给双方定了一条明确规定,先清理,再挖掘!不能随便乱挖!这条规定,由警备司令部的士兵们监督!准确地说,就是由连国璋监督!
    操!那么大一块地方,全清理完,还不得干到明年去了!这谁受得了!涂严森和赵时甫都受不了!所以,他们钻了这条规定的小空子,我们先观察,估计哪里有可能,就在哪里挖!自然,就先清理哪里!
    这么做的前提,就是要先确认,哪里最可能有地下室!哪里可能有,就先清理哪里,接着就是挖!挖两天没有,只好再换地方!
    杜万财天天在这片废墟里转,就是想找到最可能有地下室的地方!
    这简直就是一件混账差事!如果是盗墓,他真有这个本事,先找几个盗墓贼来看地形!但这是找地下室,盗墓贼来了也没办法!
    实在说起来,知道布政使司地下室在哪里的,全长沙恐怕也没几个人!
    白崇信今天来找杜万财,就是为了这件事!
    所以,他在废墟里找到杜万财,就把他拉到角落里,低声问:“老杜,有苗头么!”
    杜万财怒不可遏,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废墟,咬牙说:“哪里有苗头!天一黑,老子就得收工!今天一天,又算是白忙了!他妈的,都说这里有地下室,在哪里!”
    白崇信看着他焦躁的样子,又要发飙了,就拉他一把,小声说:“老杜,让他们收工吧,咱们找地方喝一小盅吧,如何?”
    杜万财把眼前这位脑满肠肥,一副碌碌无为模样的白崇信看了又看,心里就有点嘀咕。杨庆山就说过,这位白崇信有一肚子鬼主意,是表面上看不出来的!
    眼下他做的事,都是这位老白给他通的消息!包括坡子街仓库里的货物!赵老板对那个生意相当满意!
    所以,白崇信这么对他说话,应该是有用意的!
    他回头招呼几个工头,叫他们下工,明天接着干!
    17-7
    白崇信找的这个喝酒地方,就在小东茅巷的巷口,一家不起眼的小酒吧里!
    两个多月之前,沙万桐就是在这里与颜伯苓见面!但他出门之后,就被人杀了!
    白崇信请杜万财在桌边坐下,要了五香花生,要了糟豆角,要了辣萝卜条,最后要了一壶武陵白,并且替他在小酒盅里斟满。两人一仰脖,就先干了一盅。
    老白要的这几样菜,连筷子都不用,两人就用手拈着,慢吃慢饮。
    这样几分钟之后,杜万财就受不了了,只好先开口,“老白,你有什么话就说,我现在正是火上头的时候!赵老板那里,还等着我的消息呢!”
    白崇信按住他的手,先举起小酒盅和他碰了一下,饮干,才说:“我再问一遍,你找到苗头了吗?”
    杜万财把他盯了又盯,也认定他有更重要的话要说!
    他像要吃人的狼一样盯着白崇信,但说出来的话却很温柔,“老白,请你给我指点一下子!我杜某人必有回报!”
    “老杜,我先问一句,藩库在哪里?”此时,白崇信也像吃人的狼一样盯着杜万财。
    “肯定就在那一片里!我问过了,那一片就是布政司!长沙人叫它藩台衙门!”
    “我能不知道那是布政司!我问你的是,藩库在哪里!”
    “老白,请你指点!我真心请你指点!必有回报!我必有回报!”到了这个时候,杜万财说出的话,可是真心实意的!
    “老杜,藩库在哪里,我是不知道!但有人知道!有人能指点你!”
    “什么人!你快说,是什么人!”杜万财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盯着白崇信!
    “我告诉你,这位老人家,原来就是藩库的衙役!自然知道藩库在哪里!”
    “老天!我一直就找这样的人,但一直没找到!你找到了?”
    “你没找到,那是因为你没下足功夫!更没有好好动一动脑筋!”
    “受教,受教。老白,能让我见一见这位老人家吗?”
    到了这时,白崇信却微微笑着,看着杜万财,并不说话。
    杜万财小心盯着白崇信,慢慢伸出一个手指。但白崇信仍然微笑看着他,并不动!
    杜万财一咬牙比出两个手指,还不放心,干脆抓住他的手,来回捏了两下。
    到了这时,白崇信的脸上才算开朗起来!两千元,符合他心里的预期!
    白崇信微笑说:“老杜,请稍等片刻,我估摸,他也该到了。”
    就在这时,门口那边忽然传来一阵乱糟糟的喧哗声,似乎是在斥责。
    他们都回头去看,只见一个满头白发、乞丐模样的老头,勾着腰要进门,但柜台里的伙计却向他喝斥,挥手让他滚出去!
    白崇信慌忙起身迎过去,塞了一元钱给伙计,就扶着老头向桌边走过来。
    杜万财慌忙站起来,恭敬向乞丐样的勾腰老者欠身,并伸手请他坐下。
    他想了想,又招手叫来伙计,又要了一壶酒,并亲手斟满,送到老者面前。
    乞丐样的老者,盯着这盅酒,两眼都放出光来。他伸手抓起酒盅,仰头一饮而尽!
    杜万财急忙再为他斟一盅。老者二话没说,又端起来喝干!
    一连三盅酒下去,老者才伸出他乌黑的手,抓了一把花生,又抓了一把豆角,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再或者就是自顾喝酒,却一句话也不说。
    杜万财用眼神看着白崇信,示意他向老者问话。
    白崇信却微笑向他摇头,轻声说:“咱们明天工地上见吧!跑不了!”
    17-8
    这一天里,长沙西城那边,却出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
    这天早上,韩丹仍然是在湖南大学北门外的汤粉店里吃早餐。
    但她吃完早餐,一出门,就看见一男一女向她走过来。
    那男人年轻英俊,身材挺拔,更像一个军人。
    韩丹对那个男人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走在男人身边的那个女人!
    那是个端庄而美丽的女人。她身上的服装很普通,却整洁而妥帖。她短短的卷发被两个黑色发卡别在脑后,更显得干练而精神。她看上去慧外而秀中,非常有气质。
    大胡子姜子牙低声说:“韩组,就是这个女人!你看她像不像二菊!”
    韩丹并不在意沈一梅像不像二菊。二菊那丫头一看就很蠢,长什么样也早已不在她的记忆中!她眼睛里只有这个美丽而高雅的女人!
    她一直盯着迎面走来的女人,脸上露出一丝隐秘而又难以捉摸的笑容。
    对面的沈一梅早已注意到韩丹的眼神,更看见她身边的大胡子。她的判断是,这两个人的出现,也许和自己有关!甚至可以说,来者不善!
    这样,这两个同样年轻而美丽、优雅而狡黠的女人,就面对面停下来,互相看着。
    韩丹先开口,直截了当地说:“女士,我姓韩,韩丹,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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