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雪岚说:“好,我可以带你去。不过,你洗洗脸,换一件干净衣服再去好不好。你这个样子,门口的士兵可能不让你进去。”
    安江看着她,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傅雪岚向他招招手,“来吧,进来洗洗脸,再换一件干净衣服,好不好?”
    桂小静突然高声说:“我姆妈叫你进去!你好大架子是不是!快走!”
    24-21
    安江进了傅雪岚的家门,就在她家里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先是桂小静高声叫,指点不知该往哪里走的安江,这边走,那边走,最后总算把他引到厨房里。然后就像个监工似的,站在水池边监督他洗脸。
    一会儿叫他卷起袖子,一会儿叫使用香皂。要么就是戳他的脖子,戳他的下巴,喝斥他要洗干净。
    她说:“你要去医院的!脏不拉叽的,会把病菌带给别人!”
    在客厅的窗前,桂龙海和傅雪岚凑在一起低语。
    桂龙海指着厨房那边,“谁呀?什么情况?”
    傅雪岚神秘说:“我们找的两个孩子,这是那个哥哥,他还应该有一个妹妹。”
    “你怎么知道?”
    “小静在外面和他说话,正好让我听见了。”
    “这个孩子,就这么直接来了,为什么呀?”
    “我也说不好,也没想明白。他要去医院里看他的兄弟,我先带他去。有什么情况,他想干什么,回头再说吧。”
    安江终于把手和脸都洗干净了,平静出了厨房。
    但江北阿姨却没找到适合他穿的衣服。
    她拿了一件桂龙海穿的衬衣和一条长裤,向安江身上比了一下。谁都看得出来,那两件衣服又肥又大,穿在他身上一定像道袍。
    江北阿姨说:“咱家里,哪有适合他穿的衣服呀,莫得!”
    不料,安江却平静地摘下一直背在身上的布包,竟从里面拿出一身干净的衣服来。
    他说:“我这里有衣服,我去换上,可好?”
    不等别人回答,他又进了厨房,并且关上门。
    这下子,傅雪岚和桂龙海互相看着,眼神里都藏着神秘莫测的猜疑。
    显然,这孩子人不大,却把什么都考虑好了。所以说,他今天来,一定不是看看受伤的兄弟那么简单!
    傅雪岚向桂龙海摇摇头,小声说:“别说话,我们看吧,看看还会出什么情况。”
    桂龙海小声说:“我倒看出一点来,这些孩子,恐怕都不简单!”
    傅雪岚笑了一下。她心里其实也是这种想法。
    24-22
    战区通信处监听科。
    从早上开始,监听军官们就忙了起来。他们监听到大量电台信号。
    萧安城一直在这些电台中间转来转去,和他们一起分析收到的电台信号。
    有一点让人意外,麻山镇的那部电台又开始发报了。信号断断续续的,似乎每发一次短电文,就要等待别人回复。
    一个监听军官说:“安城,他们不会要干什么事吧?这么频繁联络。”
    萧安城也是这种感觉,但一时想不出他们会干什么。
    这时,他就看见姜玉凤慢慢从楼上下来,看着他的眼神却有点阴阴的。
    她换了一身好看的衣服。实在说起来,姜玉凤一旦打扮起来,还是真挺好看的。
    她走到萧安城身边,低声说:“我出去。你还有什么事?”
    萧安城向她点点头,轻声说:“路上当心一些,早去早回吧。”
    随后,他就看着她不慌不忙地出了门,走了。
    实在说起来,萧安城虽然能猜出陈子峰的想法,想从吉野会不会私奔这件事看出日本人的下一步动作。但这就是一件虚无缥缈的事,老乞丐又是一个极其狡猾的人,姜玉凤能听出什么异常来,还真是挺难说的。
    最后一点,陈子峰就算从吉野的话里听出一点什么,最后怎么办,仍然很难说!
    24-23
    傅雪岚领着安江出门的时候,她的车已经停在门外了。
    她拉开车门,示意安江上车。安江看着这辆车,似乎还有一点犹豫。
    这时,小静从门里冲出来,用力把他一推,叫道:“叫你上车就上车!快上车!”
    安江只得上了车,坐在座位上看着外面。
    傅雪岚说:“小静,你也该去上学了,再不去要迟到了。”
    这个桂小静就一手抓着车门,扭得像个猴子似的说:“姆妈,我不嘛,我肚子疼。”
    傅雪岚撇着嘴说:“你要肚子疼,就去床上躺着去吧。”
    桂小静又扭了起来,“姆妈,我不嘛,我不想在床上躺着。”
    傅雪岚忍着笑,斜着眼睛盯着她,“那你想干吗?老实说!”
    桂小静向车里一指,“这孩子不老实,我替姆妈盯着他!他要敢不老实,我就教训他!”
    傅雪岚的嘴巴都快歪到一边去了,“好了,好了,什么这孩子这孩子的!上车吧!”
    桂小静只一跳就钻进车里,重重地把安江一撞,“往里坐!老实呆着!”
    傅雪岚也上了车,和两个孩子都坐在后座,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
    24-24
    傅雪岚家距离第二十二野战医院,实在不算远,乘车只要十分钟就到了。
    汽车在医院门口停下,傅雪岚就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大官人的病房。
    大官人头上身上包满了纱布,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贝壳英子坐在床边,拿一个小汤勺正在给他喂水。
    大官人一看见安江,肿胀的眼睛还是瞪得大大的,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但安江身边还有傅医生和一个小女孩,他也不敢开口问。
    安江走到床边,说:“烟姐让我来问你一哈子,现在可好一些了。”
    大官人点点头,也说:“好多喽。是傅医生救了我的命噢。我寻思,该不会和我爷我爸一样噻,十八岁上就死掉喽。小兄弟,你告把烟姐,我好多喽,过了这一关,我还能活个几十年呢!我莫事地,好得很。吃得好,住得好。傅医生好医术,我莫事地!”
    他说了这么几句话,三个孩子就互相看着,眼神里都是怪怪的样子。
    傅医生笑了笑,说:“贝姑娘,我和马院长说过了,今天给你检查一下,可好?”
    贝壳英子一笑起来,真跟仙女一样,那么灿烂,那么美丽,连声说:“谢谢傅医生噢,我家官人给您添了好大麻烦,我也给您添麻烦。那,我现在就跟你去噻?”
    傅医生说:“好,你来吧,我们现在就去。”
    不料,傅医生带走了贝壳英子,却带不走桂小静,她仍像个密探似的站在床边,来来回回地看着大官人和安江,似乎就想知道他们会说些什么。
    大官人眼睛转来转去,瞄一眼安江,又瞄一眼桂小静,终于没头没脑地问:“么样噻?”
    安江眨着眼睛,说:“莫得法子噻,弟兄们还在街上混噢,眼睛都不敢眨!”
    大官人瞪大眼睛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日子还不爽噢!”
    安江说:“是喽,好不爽噢,外头的人都是大眼睛瞪着小眼睛的。烟姐气死喽!”
    大官人左右望望,说:“奶奶好噻?”
    安江说:“奶奶还好噢,搬家喽。”
    大官人问:“为么噻?”
    安江说:“烟姐定的。烟姐说,要动一动才好噢。”
    这样,大官人就不说话了,只是盯着窗外,好一会儿都没动。
    桂小静的嘴巴,已撇得像歪嘴的葫芦,两只大眼睛那么不屑地瞪着他们。
    她突然开口高声叫道:“说么噻!你们两个说么噻!跟我打哑谜是不是!你们当我听不出来是不是!你们不就是动心思想干点什么吗!你们想做么噻,老实说给我听!”
    大官人和安江都扭回头看着她,一齐眨着眼睛,同时说:“么噻,我们听不懂噢。”
    桂小静用力在床边一捶,叫道:“你们就不是好人!编瞎话也编不好!我不理你们了,一点道理也懂,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们真讨厌!”
    她气呼呼地说完,就走到窗户边去了,看着窗外,却就是不肯离开!
    大官人和安江都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她不走,他们也没办法!
    24-25
    姜玉凤心里藏着焦虑,在施家港附近转悠了一上午。
    直至快中午的时候,她才看见吉野匆匆忙忙从渡轮上下来,脸色更加紧张地向四面张望。他一回头,才看见站在墙角后面的姜玉凤。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去找地方,而是拉着姜玉凤一直走到江边,在一丛芦苇后面停下来,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她。
    姜玉凤努力露出轻松的笑容,小声问:“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不找地方了?”
    吉野那么无奈地挥一下手,终于说:“姜小姐,我说实话,是真的实话。以前来,都是经过批准的,今天是我偷偷跑出来的,时间非常短,我马上就得走!”
    姜玉凤慢慢瞪起了眼睛,万分惊讶地瞪着他,高声了起来:“狗东西,你到底说了实话!你以前来,都是经过批准的!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你跟我这样那样,干那些事,也都是经过批准的!你个混蛋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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