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皇上每日日理万机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这么说着,夏筱筱便吩咐了几名宫婢将她小偏殿堆放着的小玩意给收拾了。
    平顺公公不在,清月也不知道这突然来的一茬到底是皇上让她家主子回暮锦阁的,还是真是她主子不想再呆在凌云殿了,不过既然她家主子都这么说了,她也只能跟着去收拾东西,回头趁夏筱筱在院子中美人榻上乘凉的时候赶紧让人寻平顺去了。
    趁天色尚未完全黑下来,西边还残留最后一丝光晕,夏筱筱才小憩了一会儿从榻上起来,吩咐了人将晚膳送到暮锦阁,这样她刚到的时候差不多就可以直接吃了。
    清月一边有些着急,又不敢拦着,只能期盼着平顺公公早些回来,可左盼右盼也没等到人,只得先行跟上夏筱筱。
    “娘娘,是不是今儿个发生了什么,您和皇上吵起来了?”
    清月抱着小猫儿,亦步亦趋的跟在夏筱筱身后,小心翼翼的问。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和他有什么好吵的?”
    夏筱筱看着远方天边已经隐隐显现出来月儿的轮廓,淡淡的道。
    她也确实和北宫煜没什么好吵的,中午那一会儿她自己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像是自己在无理取闹,她要回暮锦阁是一开始就给北宫煜说过的,更别提如今她已是贵嫔,是宫婢的时候得伺候他得需要日夜守在凌云殿,但如今北宫煜给了她个贵嫔之位,哪里还有宫妃和皇上共寝一殿的道理?
    从踏进衾寒殿的一刻起,夏筱筱就觉得好像被吓了一跳,北宫煜说是让人呢将暮锦阁收整了,但她没想到的是竟然是直接将整个衾寒殿都给收整了。
    只是院中那棵被砍了的木槿树已经不见了。
    就像先前那小宫婢所说的,确实是好好将所有的东西都换了一番,院子中重新种上了不知从哪个地方运过来的花草,将整个暮锦阁添了分生气。
    有几名还在清扫着的宫婢不知道夏筱筱会突然出现,一见了人立即过来行礼,夏筱筱径直走了过去,一抬眼就看到了屋檐下被重新挂上的牌匾。
    这些小宫婢们都是平顺公公亲自挑选出来的机灵们,光这几日宫中便传闻这瑾轩贵嫔连着在凌云殿住了好些日子,可见是得宠了,当下谁都巴不得上来奉承两句,“这是皇上前几日亲自提笔命人照着画刻下来的,皇上还说宫中这么多宫殿娘娘看不上,怎么就一心念着这小屋子呢,可见皇上对娘娘多上心。”
    “是啊是啊,暮锦阁虽离凌云殿是远了些,但这暮锦阁从里到外的每一处都是皇上照着娘娘的喜好亲自吩咐安排下来的,生怕有哪一点不合娘娘的意了呢。”
    另一名宫婢也出声附和道。
    夏筱筱不过随意一扫,还真是都和了她的意,知道她喜欢银子,连门槛都换成了镀了金的白玉槛,原来他在忙着国事连凌云殿都没怎么回的时候,居然还来做这个了。
    清月摸不清夏筱筱现在这模样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便出声加了一句,“娘娘,皇上一直没给您说,可能是想给您一个惊喜。”
    活生生将她的那个破旧的小暮锦阁给打整成了一座金殿,夏筱筱是有些惊讶。
    可是,看吧,人就是这么的不容易满足,北宫煜做的这些放在谁的眼里不是在宠她?她也觉得,自己是有些感动,都是她喜欢的,但,只要她一想到他在面对舒长画甚至是夏萦夕的时候也是这般的宠,那点微末的感动也被压了下去。
    曾经不在意他,便觉得他对那些女人怎么好怎么宠她都无所谓,现在她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的在意了,便觉得只要他和别的女人有那么一点的牵扯都觉得像是百万蚂蚁在心上挠着,抓得她发狂。
    再加上赫连池的一番话,她觉得更烦了。
    夏筱筱懒得听那些人左一句阿谀右一句奉承的话,提着裙角就进了门,一进去就看到屋子中央的沉木雕花八仙桌,连她之前稍微有些旧的帘布轻纱也被换上了银镀金嵌宝玉垂帘,一颗颗的宝玉珠子串成一条条流苏垂下,夏筱筱不过看了一眼,就觉得那东西怕是只一颗放到宫外去卖也能值不少的银子。
    “娘娘,您看皇上这多疼你啊,只这么一个暮锦阁里的东西若放了出去怕也是得价值连城了吧?”
    清月也被吓了一跳,手轻轻的摸着那宝珠做出来的帘子,轻声的感叹着,她也是没想到,有一天她家主子还能得到这殊荣。
    “嗯,是值钱,带会儿让人来将帘子给卸下来,改天咱们拿到宫外变卖了去。”
    夏筱筱忿忿的说着,谁知道他在别的宫里是不是也这么出手阔绰。
    她心烦着,三两下将清月打发了出去,正打算上床休息一会儿将今日发生的所有烦心的时都忘了去,结果回身抬眼便看到从房梁上垂下来的珠帘。
    上好的材质,一颗颗透明又像是在里面嵌进了水珠的宝石,好看极了。
    她不过顿了顿步子,下一瞬再抬脚的时候,眼前突然黑了一片,脑海像是突然间被重物剧烈敲打了一下,夏筱筱直接踉跄着身子往后退了两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痛不过一下,她拧眉,再一抬眼依旧是被烛光照亮的屋子,几分熟悉几分陌生。
    夏筱筱狠狠甩了两下脑袋,正欲再抬脚之时,这次突如其来的剧痛毫无预兆的直接侵袭脑海,一下又一下的像是被撕裂般的剧痛,眼前又是一片漆黑!
    “清月……清月!”
    夏筱筱双手猛地捂住脑袋,带着惊慌和痛苦的声音大声喊着。
    屋外却久久无人应答,她甚至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为什么先前宫殿还那么多的人这会儿她呼喊却没有一个人进来。
    “啊!”
    没有一点缓冲的,痛,太痛了,越是往后便越是痛得无法呼吸,就像是脑袋像是要被什么钝器直接一下一下的在天门盖上砸,手下意识的想抓住什么地方,那些在她身旁光鲜垂着的玉珠帘子全被她抓到了手里,因为剧痛她只想稳住身形,却不想珠帘一下子全断开了来,夏筱筱直接跌到了地上,那些宝玉珠子在地上散了一地。
    夏筱筱整个身子被蜷缩成一团,双手捂着脑袋,痛苦的挣扎着!
    不过片刻她连喊叫的力气都用尽了去,额间已经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双眉紧紧的蹙在一起,连五官都因疼痛而变得扭曲,有什么东西像是要从脑海中突破而出!
    “是她的,我总会找回来。”
    “能信谁,不能信谁,泽铱,你可还记得老夫所说的?”
    “是天皆命,都是劫数。”
    “姐姐,姐姐,不要走……不要丢下涟儿……”
    “看,这就是你相信的男人。”
    “我让净法警告过你,你从来不信,泽铱,你只信你自己。”
    “啊!”
    夏筱筱终于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双手狠狠的敲打着脑袋,一声声带着淡漠的,叹息的,无奈的,嘲讽的,乃至是哭泣着的声音仿佛从脑海中最深远的地方传了出来,熟悉而又陌生,内心深处涌上的痛苦和悲伤让她止不住的大声哭了出来。
    都是梦,都是她曾经做过的那些梦,她曾经做过便忘记了的那些梦,还有那个她听过无数遍的名字,泽铱!
    “啧,不过几个月没见到本楼主,就难过成这副模样了?”
    带着轻蔑调笑的声音出现在头顶,夏筱筱甚至不知道痛了多久,直到这声音响起之时那锥心刺骨的疼痛才渐渐从身上缓缓褪了去,一袭曳地的绿色长袍出现在眼前,隐隐能看见露出了的鞋尖,也是绿色的。
    当疼痛褪去,夏筱筱模糊的意识才渐渐回到脑海,随之而来的是无力的虚脱,连抬眼都觉得费力。
    她无力的倒在地上,被汗浸湿的发贴到脸上,凌乱一片,那人就迈着轻慢的步子在撒了满地的宝珠青石板上朝她走了过来,双手双拢于袖中,停到她面前,蹲下,修长又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便从云袖中探了出来,指尖将她脸上的发一一撩开,露出了夏筱筱苍白的脸。
    “这么思念本楼主?”
    他低低沉沉的笑,无名指上那颗堪比鸽子蛋大小的石青色宝石在屋内昏黄的烛光下流光溢彩,却又低调神秘,犹如此时眼前的这个男人。
    夏筱筱费力的抬眼,看着慕容倾涟眼中毫不掩饰的嗤笑和第一次,这样看着她带着的恨意。
    哪怕他此时嘴角还挂着一幅人畜无害妖孽至极的笑,单用一支绿簪微微束着的发慵懒闲散的垂到地上,发丝柔顺得如瀑布般的,和夏筱筱的混在了一起。
    不过三个多月没见,夏筱筱清楚的记得,哪怕之前慕容倾涟将她卖给赫连池,哪怕他亲手喂了她毒药,慕容倾涟也从没用过这样冰凉且是痛恨的眼神看过她。
    是他隐藏得太深,还是她从未发现?
    “也不是多深的毒,每月圆毒发一次,本楼主提醒过你,你怎么解药也没拿就跟北宫煜走了呢。”
    他瞥了一眼她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便从袖笼中拿出了块方帕来,一点一点的将她脸上的汗渍擦掉,不经心的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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