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宸洗了澡,找了一身以前留在老宅的干净旧衣服换好,从楼上一下来就感觉气氛不对。
    “爸爸。”见厉宸下楼,厉麒麟率先开口道,只是小脸写满了失落。
    “嗯,乖儿子。这怎么了?”厉宸随即在餐桌前坐下,见厉宇也回来了,下意识问道:“宁儿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回来了,又跑了。”厉宇咀嚼着食之无味的饭菜,语气颇感无奈。
    厉宸薄唇微抿,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心想着哪天一定要好好跟厉希宁这小子唠唠,但关键是厉希宁现在老躲着他。
    “厉宸,你快吃饭,吃完了把我煲的牛尾汤趁热给恩恩送去,正好晚上我跟你一块去陪她。”厉希宁的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纪晓鸿不想看着两个儿子都这么难受,便转移开话题。
    “汤我一会儿带去,您今晚就别去了。”
    纪晓鸿一听,立刻冷脸道:“凭啥不让我去?我伺候我儿媳妇坐月子不可以吗?”
    “不是不可以,”厉宸有些哭笑不得,“关键是真不需要那么多人,佟嫂和我岳母都在,还有我,而且孩子现在还在保温箱里,有医护人员照顾,也不需要我们,你说咱们这么多人围着恩恩一个人,她能自在吗?更何况您都一连去了好几天了,好歹换我岳母一晚上,也让人家母女俩说说体己话不是?”
    纪晓鸿想想也是,便不再要求,最主要的是厉宇今晚也在家里,她还惦记着自己的大儿子。
    自从去年跟林薇离了婚,厉宇就一直带着厉希宁一个人生活。让他们回老宅,也不回。今晚好不容易回来吃晚饭,她和厉万年也想好好陪陪厉宇。
    饭桌上,厉宸和厉宇又聊了些公司里的事情后,便提着保温饭盒去了医院。
    自从宫恩恩卧床养胎后,厉宸分出很大一部分时间和精力照顾恩恩,厉宇就主动接手了厉宸的一部分工作,帮厉宸分担解忧。
    其实厉宇和莫司有些相似,对家族企业并不是很上心,都喜欢安于现在。只是造化弄人,经历了这么多,厉宇不论是出于责任,还是愧疚,都不得不离开舒适区,帮着厉宸一起担起滨江实业这份重担。
    厉宸驾驶汽车刚开出老宅的大院,便在门口不远处看见一道人影。
    路灯下,厉希宁的身影被灯光拉的修长。少年双手插兜,稍长的刘海随意遮在眼前,样子酷酷的。厉宸一侧嘴角扬了扬,这小子很有自己当年的范儿。
    只是十四岁,本是最好的年纪,可厉希宁的脸上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忧郁与悲伤。
    看见厉宸的汽车,厉希宁有意往前走了几步。厉宸赶紧将车靠边停下,摇下车窗,探出头,“去哪?小叔送你。”不确定这小子是否愿意上自己的车,厉宸试探性的问道。
    厉希宁不说话,但真的打开车门上了车。不过人家选择了后排座位。没关系,肯上车,某人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厉宸重新发动汽车,开出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厉希宁跟自己说话。厉宸通过驾驶室里的后视镜看向厉希宁,少年一直扭着头看向窗外。不得不说,厉家的男人都是从小帅到大的,厉希宁的侧颜厉宸看了都觉得美。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某人在自恋。
    “你还没告诉小叔你要去哪?”到底还是厉宸先开口。
    “你去哪,我就去哪。”厉希宁依然望着车窗外。
    厉宸心中竟生出一丝惊喜,“呦,良心发现了?知道去看你婶婶和小弟弟了?”
    “……”
    这次换回来的只有沉默。
    厉宸并不气馁,又道:“其实有些事跟你并没有关系,也是你左右不了的,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也过去了,那我们为何不向前看?想想你还有这么多亲人,你爸爸……”
    “再说我就下车了!”厉希宁突然打断厉宸的话,一脸的不耐烦,他一点都不想听这些大道理。
    青春期加叛逆期,再加上小小年纪经历了那样的变故,厉希宁想要逃避这很正常。厉宸果断闭了嘴,不想进一步刺激到厉希宁。
    叔侄二人一路沉默,厉宸偶尔搭一句半句,都没能得到厉希宁的任何回应。
    到了医院,厉希宁跟在厉宸身后,眼见就要走到宫恩恩的病房,少年又犹豫着驻足不前。
    “怎么了?既然都来了,就进去看一眼吧。”厉宸试图鼓励厉希宁。
    厉希宁头低的不能再低,他不想让厉宸看见自己的样子,双唇紧闭,他下了好大决心要来看婶婶和刚出生的弟弟,可到了医院却又没了勇气。
    “来吧,你婶婶她也很想见你,她还想跟你讨论讨论上次你跟她说的那副画的事情。”厉宸耐着性子,想着自己再柔和一些,也许厉希宁就会向前迈这一步。
    良久,厉希宁还是扔下一句,“我不想去了。”转身撒腿就跑。
    “臭小子,你……”厉宸看着厉希宁渐渐被黑夜吞噬不见的背影,只能无奈叹气。
    厉希宁一口气跑出了医院,缓了缓神儿,直接去了绿云网咖。
    这家网咖是厉希宁最近常去的地方。厉希宁夜不归宿的时候都是在这里呆着。包上一台电脑,点些吃的,通宵打游戏,困了就睡会儿,第二天早上就这么蓬头垢面的去上学。
    今夜厉希宁又是如此。打了一宿游戏,清晨四五点钟的时候切歪在椅子上眯了一觉,再一睁眼已经快七点了。
    厉希宁疲惫的揉揉酸涩的眼睛,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他老子已经给他打过七通电话了。但因为电话调了静音模式,都没有接到。
    厉希宁没有给厉宇打回去,只给发了条微信:上早自习呢。随即,背起书包匆匆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漱了漱口,直奔学校。
    厉希宁前脚刚跨进教室,后脚还没等跟进来,下早自习的铃声就响了。
    “厉希宁,跟我到办公室一趟!”清脆如银铃般中带着愤怒的声音从厉希宁的耳畔响起。
    厉希宁身体赶紧往后一撤,一道长发飘飘的倩影从自己眼前飘过。厉希宁叹了口气,站在门口把书包朝自己的座位一扔,也不管扔没扔准,转身跟着黎郡屁股后面去了她办公室。
    英语小组办公室里,黎郡将手里的一沓英语卷子往办公桌上一摔,手指气冲冲的点着最上面一张试卷,厉声对厉希宁训斥道:“厉希宁,你瞅瞅,你瞅瞅你考的这点分?全班都是倒第一了,亏得我还是你的英语老师,你的班主任,你就给我考成这样?”
    厉希宁眼皮子往下耷拉,瞟了一眼,59分,脸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正第一,倒第一,不总得有人考么,黎老师你何必这么激动呢。”
    “你……”
    黎郡气得手指颤巍巍的指着厉希宁,真恨不能上去给厉希宁两脚。
    黎郡就不明白了,厉希宁初一的时候成绩一直很好,在班级里从来都是前三名,英语成绩自是不用多说。为何到了初二,她接手这个班级,做了班主任后,厉希宁的学习成绩就一落千丈,而且跟变了个人似的,每日迟到早退,上课睡觉,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坏学生。这让她这个新晋班主任情何以堪。
    “厉希宁,你给我听好了,今天下午你必须让你家长来一趟,要是不来,你也别来上课了!”黎郡气鼓鼓的给厉希宁下了最后通牒令。
    黎郡刚刚大学毕业不到两年,厉希宁是她教的第一批学生,她也是第一次当班主任,虽然没有什么经验,但责任心特别强,想着厉希宁突然变成这样,一定是有什么原因,便觉得很有必要跟厉希宁的父母谈一谈。
    “我爷爷奶奶岁数大了,来不了。”厉希宁死猪不怕开水烫,随口拒绝道。
    “谁让你叫爷爷奶奶了?让你父母来!”黎郡挺好脾气的一个女生,此刻被厉希宁气得都要七窍生烟了。
    “我爸工作太忙,也来不了。”
    “那让你妈来!”
    “我妈死了。”
    “你妈,你……”黎郡一腔怒火瞬间熄灭,被气丟的理智又重新找了回来。
    黎郡仔细看向厉希宁的脸,这才注意到少年看似什么都无所谓的脸,实则清澈的双眸里尽是忧伤,让她不忍再苛责半句,也不忍心再多问半句。
    也许此刻并不适合说什么,上第一节课的铃声正好也响了起来。黎郡轻拍了拍厉希宁的肩膀,声音温和道:“你先回去上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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