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以宽听了朱浩的话,瞪大眼睛。
    这小子,居然敢在我面前吹牛,你能把个冥顽不灵的榆木疙瘩培养成生员?你真当我看不出来那后生毫无进学的可能?
    过县试、府试,那是因为他家境优渥,在县试和府试这种级别的考试中,只要关系疏通到位,语句通顺,字写得也还行,基本都能通过,没人计较。
    可到了院试,那就是湖广提学副使亲自出题、监场,以湖广本地提学副使张邦奇治学之严谨,会让那后生通过?
    “痴心妄想1
    范以宽毫不客气便下了定语。
    朱浩道:“那不如在下就跟范学正打个赌,下次院试,若是他能顺利通过的话,范学正便要亲自向他赔礼道歉,自认看走眼。”
    范以宽冷笑一声:“有何不可?事便如此定下了!可若是你输了当如何?”
    朱浩笑道:“范学正乃当世大儒,不会跟我一个连童考还没进行的晚生一般计较吧?就算要计较的话到时在下也会登门道歉,让范学正有面子便是。”
    一个是让大儒赔礼认错,一个是让后生到大儒面前认错
    打这种赌,怎么看都是范以宽吃亏。
    但范以宽并不觉得自己会输,而且以他的心高气傲,既然有了刻板印象,认定那年轻儒生无法考中秀才,心中笃定自然也就不怕输。
    “那事情便如此定下了1
    范以宽没有拒绝。
    朱浩笑着拱手:“不知范学正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要回去读书了,还有一个月就要参加县试。”
    范以宽摆摆手:“进去吧1
    随后便目送朱浩进了屋子。
    很快过了中午。
    朱四回去吃过午饭回到学舍,趁着没到上课的时候,趴到朱浩的桌边问道:“朱浩,我听说你跟范学正打赌了?还说要栽培一个不学无术、没什么本事的儒生,说一次便让他考中生员?这是不是有些不太现实啊?”
    朱浩笑了笑,没多解释。
    对他而言,跟范以宽打赌的内容是什么不重要,输赢也不打紧,跟其顺利打成赌才重要。
    只要打赌了,那双方就是竞争对手的关系,范以宽就不好意思再跑来自认是他的先生,而且在打赌期间一直到来年也就是正德十二年下半年本地院试前,朱浩就不用担心范以宽拿师长的身份压他。
    至于那个姓孙的年轻儒生,你能否考中生员与我何干?
    就算我去招揽你,让你拜我为师,你一个备考院试的童生,会听我一个连县试都没过的白丁的话?
    “有些人肯定不行,但换作是他可说不准。”
    朱三带着陆炳这个小跟班一起进来,语气中带着嘲弄,不是针对朱浩,而是嘲讽范以宽。
    或许朱浩以前表现出的本事太强了,几个孩子不自觉便跟朱浩保持一条心,很想看到同龄人在打赌中赢下成名已久的老学究范以宽。
    朱四摇头道:“我觉得还是过于冒险了如果唐先生回来加以栽培的话,估计胜算就大了。”
    朱浩笑道:“我上午跟他说的是,我会找人栽培,又没说亲自去,到时或许唐先生会收下这个记名弟子呢?以我现在的身份去招揽的话,人家也不愿意当我的学生埃”
    “这倒也是。”
    朱四点头。
    有了赌约,果然范以宽就不好针对朱浩了。
    最初范以宽还没觉得怎样,打赌后觉得自己必胜,认定朱浩年轻气盛,不自量力,可过了几天,他趁着出王府时找人打探了下,获悉那名叫孙孺的儒生最近照常去参加文会什么的,根本就没被朱浩叫去学习。
    也没听说孙孺拜了什么新先生。
    此时范以宽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上当了。
    正因为立下赌约,自己不好意思去监督朱浩的学业,有时朱浩要提前离开学堂,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范学正,您说的是王府那位叫朱浩的后生?我知道他,先前他跟着王府一位博士出来参加文会,出口成章,让人根本就不敢相信他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少年郎,跟人辩论时,常常引经据典,驳得别人哑口无言学问很深埃”
    朱浩最近没出来参加文会,上次出席还要推到唐寅走前两个月,就是九月之前。
    即便如此,朱浩在本地士林还是留下了一抹传奇色彩。
    主要是朱浩年岁小,却总能出口成章,对于那些成年人来说自然就记住了这个对手
    范以宽瞪了向他讲述的三十多岁老生员一眼,这位生员自然也是州学一员,算是他的弟子,他怒气冲冲问道:“老夫能不知他有几分本事?但他的心思都用在歪地方了。”
    生员觉得很好奇:“范学正不正在王府当博士吗?那朱浩应该也是您的学生才对。”
    范以宽道:“他爱是谁的学生就是谁的学生,总之不是我的1
    朱浩没打算把范以宽当先生,范以宽现在也不把朱浩当学生,再加上范以宽觉得被朱浩利用了,心中羞恼交加,便想着回去找朱浩算账。
    但不巧的是
    当天正月初九,朱浩已不在王府,他回去也找不到人,而且正月十五前,朱浩都不会回来
    王府已给几个孩子放假了。
    朱浩又迎来六天假期。
    要到正月十六才会重新开学。
    这段时间
    足够他折腾的。
    放假在家,朱浩不会把所有心思都用在读书上,躲在房里也就装个读书的样子,更多是为敷衍母亲。
    只要朱娘稍微不注意,他就偷跑出来。
    最近有一件事他很上心,就是南京来的那个欧阳家的女东主怎样了。
    “小东家,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马掌柜见到朱浩,欲说还休。
    “讲。”
    朱浩瞥了吞吞吐吐的马掌柜一眼,催促道。
    “是这般的,那欧阳家的女东主,跟朱家做了几百两银子的买卖,进的全都是易碎的琉璃器皿,可南京地面上连一样货都没瞧见,也不知是渠道没铺开,还是运输途中出了问题可这头听闻采购之事还在进行。”
    马掌柜说完,朱浩大概知道他踌躇的原因。
    欧阳家的女东主,名字暂时不详,闺中女子的姓名对于外人来说都是禁忌,且称呼她为欧阳女,或是被人坑了,却茫然无知,还在继续往里面填钱。
    朱浩笑道:“这小娘子挺有意思,对一个陌生的商品,根本就不知其销路如何,就敢如此大批量进购,第一批没卖出去,就敢进后续的莫非她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马掌柜一脸严肃:“听闻举债不少。”
    举债进货,还如此冒进
    这套路朱浩着实看不懂!
    只能理解为,要么是不会做生意,根本就是个二百五,要么就是被人利用,正在往一个无底洞里丢钱。
    “看来我那二伯这次做得很不错,这世间居然还有能让他骗到的人,可真不容易。”朱浩笑呵呵道。
    本就当是看笑话。
    以朱万简的智商,哪天不吃点亏都是老天爷开眼,不想竟有让别人吃瘪的时候!能上朱万简当的人,得有多愚蠢?
    马掌柜道:“可惜现在联系不上苏当家,也不知是不是该出手帮一把。”
    马掌柜有个顾虑,欧阳女毕竟是苏熙贵介绍来的,就算有可能是前东家故意设的局,但就这样将其介绍来的潜在生意伙伴给坑了有点说不过去。
    “这样吧,详细去调查一下,看看货到底出哪儿了,如果可以的话你去采购一批平板琉璃回来,不需要多要以苏东主的名义采购,说是用来装饰窗户”
    “啊?”
    马掌柜没听明白朱浩是什么意思。
    朱浩笑道:“如果连苏东主都有意采购平板琉璃,朱家就会觉得这东西是宝贝,或会加价,甚至大批量生产。到时候他们多生产一点,库存也就多一点,然后眼睁睁看着亏本,不好玩吗?”
    “可是,这没意义埃”
    马掌柜虽然明白了朱浩的意思,但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主意。
    只是为了看朱家生产大一堆琉璃然后堆积成山于自家生意没什么好处,反而会浪费银钱在没必要的开支上。
    朱浩道:“按我的吩咐去做,你要是不放心,就去请示我娘。”
    “不用,不用。”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马掌柜看出来了,朱娘几乎对儿子言听计从,而且从来不会过问生意细节,只是核算一下账目。
    等于说,朱浩才是大东主,而朱娘只是个会计,帮忙算账的。
    “琉璃生意,那是从我们手上拿走的,现在朱家想以此发家致富,问过我的意见没有?不就是坑银子吗?你能坑人家一两,我就能坑十两”
    朱浩脸上带着坏笑。
    马掌柜身体不由哆嗦一下:“小东家,您可要手下留情。”
    “哦,没事,做生意而已,死不了人一定要尽快把采办平板琉璃之事落实!质量好的一概不要,一定要买次品,最好是一碰就碎那种我收回来加几道工序,再转手卖给他们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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