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步跋捉虎军只是将战俘肉盾顶在前头,他们藏在战俘身后,或许还有一丝可能,在接收了战俘之后立刻隔断捉虎军的进攻路线。
    但张胜野显然已经做了最后的打算,让步跋捉虎军混杂在战俘肉盾当中,形成了休戚与共的整体,这样一来,就形成了无解之局。
    在后世的教训当中,我大天朝在南方的战争,也遭遇了同样的情况,安南地区的敌人用平民做盾牌,害死了我大天朝不少英雄将士。
    即便在后世都无解的局面,让刘宴也感到颇为头疼。
    当然了,也不是全无机会,因为战场比较开阔,不是热带雨林,如果有一定数量的狙击手来点杀战俘人群中的敌人,还是有希望的。
    只是别说狙击手了,大陈朝最弱的就是骑射,连像样一点的神射手都没有,更何况大陈朝的弓箭技术比不上西夏,弓力太弱,步跋捉虎军穿的是皮甲,又有肉盾做掩护,根本就行不通。
    刘宴还在思考当中,曹镔却已经急不可耐,朝裴东楚焦急道:“使君,弃了固川寨罢,已经够了!”
    裴东楚等不来刘宴的回应,正迟疑挣扎之时,有人喊道:“对面来人了!”
    但见得一名骑将从步跋捉虎军后面的重骑方阵之中缓行而出,一身银甲,缠了个颇具古风的幞头,留着漂亮的八字胡。
    “张胜野!”
    万没想到,竟是张胜野亲自来了!
    早先义子张恨唐被踏张弩射杀,张胜野心中有所忌惮,此时身前护卫着十来个亲卫,将张胜野保护在盾牌阵中。
    “来人说话。”
    他的语气居高临下,姿态超然,像是在给刘宴这边最后的机会。
    他的官话非常的地道,西夏精英阶层人人学汉字,说官话,读经书,张胜野文武双全,对此自是熟稔。
    “这……这可怎么办……”裴东楚虽然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但毕竟没有打仗的经验,说到底他也只是个转运使。
    “别跟他废话,他是在拖延时间,断绝咱们撤退的可能,使君,还是赶紧撤退吧!”曹镔仿佛看穿了张胜野的心思一般。
    张胜野迟迟不见回应,便朗声道:“尔等若是撤退,会被张某人的骑兵掩杀,到时候可就一个都不剩了。”
    “张某过来是给你们最后的机会,交出射杀吾儿的凶手,我放你们主将一条生路。”
    “原来是为张恨唐报仇来了!”
    张胜野虽然猖狂,但道理是没错的,即便撤退,最后能走脱的大概率也是骑马的将领,其他人是跑不过敌人骑兵的,甚至于连将领们都未必能成功逃脱。
    但现在张胜野给了机会,只要交出凶手,他可以放过主将,这可以说非常“宽容”了。
    所有人的目光几乎在瞬间就投射到了刘宴的身上。
    虽然张恨唐是曹镔射杀的,但没有刘宴的踏张弩,曹镔根本就做不到,追究起来,刘宴才是真正的凶手。
    “他不可能放过任何人,这不过是在挑拨离间,分化咱们内部罢了。”面对众人的目光,刘宴很坦率,没有半点心虚。
    “他现在手握生死,为什么要放走主将?如果是为了给张恨唐报仇,完全可以把所有人都杀了或者俘了,反正凶手就在咱们这里,没必要特别提出这一点,根本就没有意义。”
    刘宴这么一分析,裴东楚等人自然也是明白了,但人呐,就有这样的劣根性,明知道不可能,可但凡还有一点点机会,都会心存侥幸,甚至自欺欺人。
    “既然如此,他为何要这么做?”
    面对裴东楚的质疑,刘宴微眯双眸,食指虚空轻敲着,这是他思考问题的习惯性动作。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的意图很明显,这是在拖延时间。”
    曹镔继续提出了疑问:“他分明可以快刀斩乱麻,为什么还要劝降?”
    刘宴沉思了良久,只能摇头:“这个我也想不通……”
    曹镔冷哼一声:“别想了,还是保命要紧,这个节骨眼上,能走几个是几个,再婆婆妈妈拉扯下去,全都死在这里了!”
    刘宴瞥了他一眼,硬气如曹镔,竟然条件反射一般低下了头,连他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是啊,经历了这么多次的力挽狂澜,不得不承认,刘宴已经积攒了自己的声望,此时的刘宴,就是权威,这是自然而然产生的权威,连曹镔自己都没有察觉。
    “我去会一会他吧。”
    “他能跟你实话实说?”曹镔忍不住吐槽起来,在他看来,刘宴简直就是糊涂幼稚。
    然而刘宴却轻笑了一声:“很多时候求证一些事情,并不需要言语。”
    刘宴倒是洒脱,但在曹镔看来,这份洒脱就是在玩命,而且还是拿他们所有人的命在玩!
    正当此时,思结白草从后方快步走了上来:“刘宴,隋平安回来了!”
    隋平安是给李如梁等一众探子前往渭州带路的猎户,这些天都没有任何消息,此时回来也属实意外。
    不过此时的隋平安状态并不好,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口唇干裂,身上伤痕累累,血迹凝固在衣物上,与伤口黏在一处,漫提多狼狈。
    “军爷,我早两天就回来了,只是捉虎军藏在密林里,我没法穿越他们的哨点,今日他们集结在阵前,我才偷到了空子……”
    隋平安回到家里之后,整个人都松懈,一口气说完,整个人都瘫软了。
    有人递过来一个水袋,隋平安咕噜噜喝了起来,刘宴赶忙制止:“小口喝,不要贪多,身体吃不住。”
    喝了两口,隋平安稍稍缓解,朝刘宴禀报道:“渭州没有失守,只是被围困多日,如果咱们的粮草送不进去,渭州就完蛋了!”
    众人恍然大悟,难怪张胜野可以南下,原来是围困了渭州,但没料到渭州这么能扛,于是转头南下来拦截粮草。
    可别小看了这情报,这说明张胜野的主力还在围困渭州,那么眼前这些人,极有可能就是张胜野所有的底牌了。
    “如果是这样,或许就能解释张胜野劝降的意图了……”隋平安的情报就如同一场及时雨。
    张胜野迟迟无法攻克渭州,只能采取围困的战术,但围困战术需要很长的时间,而且需要大量的兵力去攻城。
    张胜野忌惮踏张弩,这几日损失惨重,求稳的他必然怀疑固川寨还有其他未曾见过的手段,所以他必须最大程度上保全自己的兵力。
    他根本没想过要利用肉盾来攻坚,他想要的是不战而胜,唯有如此,才能最大程度保全他的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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