酬梦瘫倒在他的床脚,眯眼数着他帐子上的褶皱,扇子一扇,胡水碧的罗纱跟着舞动,无故送来一阵清凉。
    酬梦却只觉得疲惫,但凡革新,无非钱和军,平正侯早晚是跑不了的,“易宵,为什么世上要分男女呢?莫非男女也是像正邪,善恶这样绝对对立的么?”
    易宵递了个枕头给她,“正邪、善恶也并非一定对立的,有时候甚至成败也是。”
    酬梦道谢,笑道:“那什么是绝对对立的?”
    易宵想了想,也学她似的躺下,瞧着帐顶,又道:“账目上的盈亏?或许根本没有……”
    酬梦摸了摸那纱,认出了这是她做衣服的那匹料子,易宵却拿来当床帐,想必他不仅有钱更会赚钱了,酬梦道:“账目啊——明儿我也跟你学看账本得了,那些经义看得我头大。”她常自嘲自己没出息,从未想过“高山仰止,景行景止”,她是个十足的小人,志愿十分低浅,只想着岁月静好,爱人常伴身边,子曰:“小人长戚戚。”她也的确不怎么快乐。
    易宵没接话,他不知道是否还应该继续这样靠近,今天他本不应该留酬梦,可是白昼太长,夜晚来的太晚,他总是忍不住。
    他拨了拨酬梦扇子上的铃铛,“最近不见你用那个蝴蝶坠。”
    她伸了个懒腰,做出个思索的样子。明日就是端午,或许他也该回来了,酬梦想着几件与裴淮的旧事,心中说不上是何种滋味,她仍记挂着他却并不十分想念他,她觉得自己似乎变了,可又抓不住线索……酬梦看了一眼易宵,耸肩道:“不知丢在哪里了。”
    易宵笑着点了点头,却想到她曾经那样珍惜的东西竟然也被这样随意处置了,无端有些失落,他想:若她不再拥有那个蝴蝶扇坠,那他的海棠佩也失去了意义……
    他跟着她沉默地躺着,各自苦恼着各自的惆怅。过了好久,酬梦突然道:“明儿端午,去看龙舟?”她渐渐觉得有些困,眼睛开合的频率越来越慢,懒懒地碰了碰他的手,“去晒晒太阳,病就好了也说不准。”
    “人太多了。”易宵推辞道。
    酬梦笑了,那年冬日洛水结了很厚的冰,裴淮正好回京述职,她也想去凑热闹滑冰,实际上却是想显摆给他看,那人拒绝她时也说了同样的话,她那时才意识到:自己的那点爱慕不仅见不得光,更见不得人。
    她很困,差一步便可入梦,过去的裴淮就在眼前,可过去的白崂也在,她眼睛发酸,不想见他,硬是撑着精神道:“你还怕走丢不成?”
    易宵淡淡道:“我只怕被人挤进河里去了。”
    她胸有成竹道:“没事,有我呢!从前七——庭瑜掉进水里,多亏有我,才给她捞了上来,小丫头呛了水,眼泪却成了河,抱着我哭得不撒手,衣服都给太阳烘干了她才松手……”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阖了眼,又道:“你不知道,小时候我着急长大,盼着过年,盼着过生辰,恨不得一步跨到二十岁去,可真长大了又总想小时候的好。”
    什么时候才能像对羡鱼那样跟易宵自在地讲话呢?酬梦叹了口气,她多希望能借助他的智慧解决现在的一切问题,甚至想问他白崂的事,她觉得那个陪了她十年的影子不再爱她了,她心里有些害怕,却不想承认这一点……
    易宵那么聪明,一定能帮她想出办法来,酬梦这样无条件信任着易宵,却又不能对他坦诚,她不懂为何日子就被她过得这样尴尬,她明明没有那么笨的。
    易宵道:“小时候,有一次差点死在水里,后来有人教我学会了凫水,可我还是怕……”
    “别怕。”酬梦无意中握上了他的手,“易宵,借你的地儿歪一会儿,一刻钟就好。”
    易宵没有抽手,只任她握着,酬梦睡着了,五指渐渐放松,只是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易宵侧身盖上了另一只手,“再久一点。”易宵无声道。
    他这样陪她躺了一会儿,小心翼翼起了床,却见九皋和羡鱼在院中喂鱼,闻远靠在树下理账,他笑了笑,房中的床上睡着她,远处夕阳里的红云染了一层灰,院中却仍是红彤彤的,可无论白昼多长,夜总是会来……
    “栩栩,家去再睡。”
    羡鱼摇了她几次,酬梦才半张着眼睛喊了声:“姐姐——”酬梦抱着羡鱼,却突然想到自己是在易宵的家中,忙弹坐了起来。
    “要死,我怎么睡着了?”
    夕阳似火,染红了这碧纱帐,酬梦睡相一贯不好,这会儿冠也歪了,羡鱼给她匆匆重新梳了头,“还把人家郎君挤下去了。”她嗔怪道,“你胆子够大,这衣服轻薄,给人看到了怎么办?”
    酬梦这会儿也是后悔不已,出门却见易宵正在吃药,忙陪笑道:“不好意思,占了你的床,你好好歇着,明儿我来接你——”
    易宵坚定回绝了她:“我身子怕是受不了,实在是凑不了那个热闹。”
    酬梦皱着眉,看他一口气吃完了那碗黑漆漆的药,无奈道:“怪可惜的,年年都不见你,真是不赶巧……不过反正有的是机会,我先去了。”
    闻远看那主仆二人出了门,对易宵道:“我去换套床具。”
    “不用了。”
    床铺被匆匆收拾过,只是床边她压出来的褶皱还未在,易宵举起那梳子嗅了嗅,重新收进了匣子里。他放下帐子,那里还残存着她身上的味道,不知她如何调出的微苦的白檀味,易宵闭上眼睛,那样下流的梦他已经做了许多个,可当她真正躺在自己的床上,他却瑟缩了。
    易宵发觉她最近精神似乎不是很好,兴致也并不高,他不知她到底是为何而苦恼,也不知让她苦恼的到底是人,还是别的。但他很开心自己的这张床能给她一刻好眠,她睡得那样熟,感受不到他的靠近。
    他的手轻轻盖在她的眼上,却未真正触碰,手心蹭在她的睫毛上,缓慢而轻微地颤抖着。易宵嗅着她的呼吸,他想:或许她还在梦中延续着与他的对话,他喃喃唤着她的名字,唤她“栩栩”也唤她“酬梦”,无论哪一个他都喜欢,他呼唤她,是为了让她在梦中也不要忘记他。
    他不想让她离开,那袍子下裹着的躯体,与他同样的单薄,或许更为纤细柔软。他想象着自己失足落水,酬梦真的把他救了起来,那时她的躯体被湿透的罗衣紧紧包裹,她的温度会透过五月微暖的河水透出来,那双修长的腿如何踏水,又是如何缠绕于他的身下,他紧握着自己的欲望,马眼处渗出了些湿润,白绫的裤子上暗了一块。
    或许酬梦还会为他渡气,易宵只被她吻过一次,只有那一次,他已经忘记了那时的触感,他拥有的太少,可想象是无尽的,他的动作并不快,只因酬梦的一颦一蹙都太珍贵,只要想着她,是否真正得到满足都变得无足轻重,他不是个贪心的人,他只要她在他的思念里愉悦而自如地活着!
    易宵的呼吸逐渐沉重,每次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是个正常的男人,有渴望的女人,有不得不纾解的欲望。
    那团东西弄脏了他的手,快感走得太快,当空虚袭来,易宵又想到了东楼的计划,他明白如果自己再放任这颗心,早晚会害了她。易宵怔怔凝视着自己的右手,他想:如果自己能敛尽天下的财富,或许就能给酬梦买到自由,或许自己就能得到解脱。
    他是世上最无用的男人,龟缩在这具孱弱的壳中,既保不了爱人,也得不到爱。
    易宵终于叫闻远换了床具,他被这样求不得舍不掉的感情逼着往前走,可感情来得实在太意外,易宵从没觉得自己如此糊涂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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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了又改,总觉得在po不能把自慰描绘得太含蓄,但是又实在对男性生殖器没啥描述欲望……
    后半部分全都是甜中带刀(类似于给个甜枣再扇一巴掌?),我自己使了老大劲,依然没什么起色,还是很苦。接下来是端午的故事,再铺垫个两、叁章老东西就要回来搞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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