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鹿台上有四五十狐狸化作仙人赴宴,被比干看破,妲己怀恨……”
    “今不明不白,内庭私纳一女,不知来历……”
    “昨日听信妲己,诈言心疼,要玲珑心作汤疗疾, 勒逼比干剖心,死于非命,灵柩见停北门……”
    “太师啊!国家将兴,祯祥自现;国家将亡,妖孽频出!今上谗佞信如胶漆,忠良视如寇仇, 惨虐异常,荒淫无忌!!”
    “即便是不才等屡具谏章,今上亦视如故纸, 不听臣等劝诫……正无可奈何之时,适太师奏凯还国,社稷幸甚!万民幸甚!”
    黄飞虎这一遍言语。
    从头至尾,细细说完。
    闻太师脸色已经是面沉如铁。
    急得厉声大叫:“居然有这等惨绝人寰之事!”
    “只因北海刀兵,我不在朝中,竟致天子紊乱纲常……我负先王,有误国事,实老夫之罪也!!”
    因气得狠了。
    哪怕已是神仙之体,有地仙道行。
    闻仲也缓了许久才缓过来。
    而后向众人说:“众大夫、先生请回,我三日后上殿,自有条陈。”
    太师送众官出府。
    唤徐急雨,令封了府门,一应公文不许投递。
    言明要至第四日面君,方许开门应接事体。
    徐急雨得令,即闭府门。
    此正是:
    太师兵回奏凯还,岂知国内事多奸。
    君王失政乾坤乱,海宇分崩国政艰。
    十道条陈安社稷, 九重金阙削奸顽。
    山河旺气该如此,总用心机只等闲。
    ……
    三日时光一晃即过。
    第四日闻太师入朝面君时。
    文武官员已知太师有本上殿。
    那日早朝,聚两班文武,百官朝毕。
    纣王心中念着后宫美人。
    一坐到九节殿的这个王座上就不舒服,一回到鹿台就觉得通体畅快。
    早已是迫不及待要下朝。
    乃说:“有奏章出班,无事朝散。”
    左班中闻太师进礼称臣曰:“臣有疏。”
    遂将本铺展御案。
    纣王览表:
    “具疏太师臣闻仲上言!”
    “奏为国政大变,有伤风化,宠淫近佞,逆治惨刑,大干天变,隐忧莫测事……”
    “臣闻:尧受命以天下为己忧,而未常以位为乐也。”
    “故诛逐乱臣,务求贤圣,是以得舜、禹、稷、契及咎繇,众圣辅德,贤能佐职,教化大行,天下和洽, 万民皆安仁乐义,各得其宜, 动作应礼,从容中道,乃“王者必世而后仁”之谓也。”
    “尧在位七十载,乃逊位以禅虞舜。尧崩,天下不归尧子丹朱而归舜。舜知不可避,乃即人王之位,以禹为相,因尧之辅佐,继其统业,是以垂拱无为而天下治,所作韶乐,尽美尽善。”
    “今陛下继承大位,当行仁义,普施恩泽,惜爱军民,礼文敬武,顺天和地,则社稷奠安,生民乐业……”
    “岂意陛下近淫酒,亲奸佞,忘恩爱,将皇后炮手剜睛,杀子嗣,自剪其后?”
    “此皆无道之君所行,自取灭亡之祸!”
    “臣愿陛下痛改前非,行仁兴义,远小人,近君子,庶几社稷奠安,万民钦服,天心效顺,国祚灵长,风和雨顺,天下享承平之福矣!!”
    “臣带罪冒犯天颜,条陈开列于后:
    第一件:拆鹿台,安民不乱;
    第二件:废炮烙,使谏官尽忠;
    第三件:填虿盆,宫患自安;
    第四件:去酒池、肉林,掩诸侯谤议;
    第五件:贬妲己,别立正宫,使内庭无蛊惑之虞;
    第六件:勘佞臣,速斩费仲、尤浑而快人心,使不肖者自远;
    第七件:开仓廪,赈民饥馑;
    第八件:遣使命,招安于东南;
    第九件:访遗贤于山泽,释天下疑似者之心;
    第十件:纳忠谏,大开言路,使天下无壅塞之蔽。”
    纣王看罢。
    内心震动——不想太师居然陈此十条!
    若都允,自家自是舍不得!
    若不允,太师定不干休!
    真叫寡人难办!!
    于是打算使个拖字决,就先拖着,然后不了了之。
    谁知闻太师根本不给纣王什么推脱的机会,直接上前走了几步,立于龙书案旁,磨墨润毫,将笔递与纣王:“请陛下批准施行。”
    三目圆睁。
    另一只手里闪耀着光芒。
    仿佛但凡纣王嘴里说出一个不字,就要取出金鞭来教育了。
    纣王感到头皮发麻,只得先给闻太师一个答复道:“鹿台之工,费无限钱粮,成工不毁,今一旦拆去,实是可惜,此等再议。”
    “二件,‘炮烙’,准行。三件,‘虿盆’,准行。五件,‘贬苏后’,今妲己德性幽闲,并无失德,如何便加谪贬?也再议。”
    “六件,中大夫费、尤二人,素有功而无罪,何为谗佞,岂得便加诛戮?除此三件,以下准行。”
    总之就是同意绝大部分。
    只有自己实在接受不了的先拖着。
    据纣王想来,自己也没说不干,太师纵然是觉得这三件也一定要废除,可也不至于一点儿也不给自己这个大王面子吧?
    谁知……
    闻太师一听这话,当即沉声道:“大王!鹿台功大,劳民伤财,万民深怨,拆之所以消天下百姓之隐恨!”
    “皇后谏陛下造此惨刑,神怒鬼怨,屈魂无申,应速贬苏后,则神喜鬼舒,屈魂瞑目,所以消在天之幽怨!”
    “勘斩费仲、尤浑,则朝纲清净,国内无谗,圣心无惑乱之虞,则朝政不期清而自清矣!!”
    “愿陛下速赐施行,幸无迟疑不决,以误国事,则臣不胜幸甚!”
    端得是寸步不让。
    纣王没奈何,只得说:“太师所奏,朕准七件,只是此三件候议妥再行。”
    闻太师:“陛下莫谓三事小节而不足为,此三事关系治乱之源,陛下不可不察,毋得草草放过。”
    君臣立辩。
    一个要杀,一个要保。
    偏偏中大夫费仲还不识时务,出班上殿见驾,似乎要说些什么。
    闻太师认不得费仲,见他出来,便问:“这员官是谁?”
    费仲昂首挺胸道:“卑职费仲是也。”
    闻太师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先生就是费仲?上殿有甚么话讲?”
    费仲道:“太师虽位极人臣,不按国体,持笔逼君批行奏疏,非礼也!”
    “本参皇后,非臣也!”
    “令杀无辜之臣,非法也!”
    “此实乃灭君恃己,以下凌上,肆行殿庭,大失人臣之礼,可谓大不敬!”
    这般话一出。
    九节殿顿时鸦雀无声。
    即便是先前与闻仲争执不下的纣王也瞪大了眼睛。
    这费仲……怎如此大胆?
    居然敢当庭顶撞闻太师?
    没看到哪怕是大王也只是与太师商议着来么?
    这恐怕……
    是要出事了啊!!
    ……
    果然!
    闻太师一听此言。
    当中神目睁开,长髯直竖。
    当场大呼:“费仲巧言惑主,气杀我也!”
    隔空一挥衣袍,把费仲打下丹墀,面门青肿。
    尤浑见费仲被打,一时怒上心来,上殿言曰:“太师当殿毁打大臣,非打费仲,即打陛下矣!”
    闻太师见又有人站出来,立问道:“汝是何官?”
    尤浑道:“吾乃是尤浑。”
    闻太师登时笑了:“原来是你!两个贼臣表里弄权,互相回护!”
    趋向前,只一掌打去,把那奸臣翻筋斗跌下丹墀,有丈余远近。
    唤左右:“将费、尤二人拿出午门斩了!”
    当朝武士最恼此二人,只是往日此二人得大王看中,故而都不敢得罪。
    此时听得太师发怒,毫不犹豫就将二人推出午门。
    闻太师怒冲牛斗。
    纣王默默无语,口里不言,心中暗道:“费、尤二人不知好歹,自讨其辱,岂不是即便是寡人也得敬太师三分?”
    闻太师复奏请纣王发行刑旨。
    但纣王怎肯杀费、尤二人,只说道:“太师奏疏,俱说得是。此三件事,寡人俱准行,只是需待寡人再商议而行。”
    “如费、尤二臣,虽是冒犯参卿,其罪无证,且发下法司勘问,情真罪当,彼亦无怨。”
    总之还是一个拖字。
    而此时闻太师见纣王再三委曲,反有兢业颜色,自思:“吾虽为国直谏尽忠,使君惧臣,吾先得欺君之罪矣。”
    于是也没有再逼迫,而是向纣王一拜道:“大王圣明!臣但愿四方绥服,百姓奠安,诸侯宾服,臣之愿足矣,不敢有他望其他!”
    纣王传旨:“将费、尤发下法司勘问。七道条陈限即举行,三条再议妥施行。”
    ……
    自闻太师方上条陈,事已好将来了。
    不防这时东海反了平灵王,飞报进朝歌来,先至武成王府。
    黄飞虎见报,不禁叹:“兵戈四起,八方不宁,如今又反了平灵王,何时定息!”
    遂把报差官送到闻太师府里去。
    太师在府正坐,堂候官报:“武成王差官见老爷。”太师命:“令来。”
    差官将报呈上。
    太师看罢,打发来人,随即往黄飞虎府里来。
    黄飞虎迎接到殿上行礼、分宾主坐下。闻太师道:“元帅,今反了东海平灵王,老夫来与将军共议:还是老夫去,还是元帅去?”
    黄飞虎答说:“末将去也可,老太师去也可,但凭太师主见。”
    太师想一想,道曰:“黄将军,你还随朝。老夫领二十万人马前往东海,剿平反叛,归国再商政事。”
    却是想自己平叛,可短期解决。
    而黄飞虎到底年轻,恐怕有些不禁事。
    如今朝堂之上,自己肃清,只要保持如今相貌,当无大碍了,于是便想不如自己先行平叛去。
    左右用不了多少时日就还。
    ……
    与此同时。
    那灌江口杨府。
    杨戬等师兄弟五人日夜研习《抡语》,不但于恐道有了非常深刻的理解,还不觉间触类旁通,叫自身的道行修为也大有长进。
    几个小的纷纷叫嚷着要传道,将恐道的光辉播散至洪荒各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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