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带着木小九前往专门放置着公公们“宝贝”的太监,正是先前在交手之时,那一众太监中为首的那一个。
    实际上,木小九对这太监还算是稍有印象,虽然不记得这太监如何称呼,但是却还是模模糊糊的能想起来,自己曾经在宫中见到过他,而且不止一次。
    只是以往那些次见到这太监,应该都不是在小皇帝的身边,反倒像是在太后那边。
    当然,木小九也懒得多问,毕竟他今晚入宫,所为的,只有那一件事。
    然而,木小九不想与那太监说话,却不代表那太监不想与木小九说话。
    在走了片刻之后,那老太监突然主动开口对木小九说道:“王爷,咱家姓楚,您要是不嫌弃,可以叫咱家一声楚公公。早些时候,咱家都是在太后那边听旨的,先前也曾有幸见过王爷您几面,只是不曾说过话,也不知道王爷您对咱家这等老奴才还有没有印象了。”
    木小九瞥了一眼那楚公公,见他一直在用余光瞄着自己,便轻轻点了点头。
    老太监也不以为意,只是有些随意的笑了笑,然后又有些感慨的说道:“王爷,您说说,当今陛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你一个内侍近臣,跑来问我一个天天在外面奔波的王爷,陛下是什么人?”木小九不冷不热的回应着。
    “这是自然,老奴虽然年事已高,但有些事情上却还没糊涂到那般田地。我虽然是宫中的近臣,可是真说起对陛下的了解,那是万万比不上王爷您的。恕老奴多嘴,讲上两句不中听的……”老太监引着木小九转了一个弯“别说是老奴,就算是当今太后,也未必有王爷您更了解陛下。”
    这老太监这么一说,反倒是让木小九生出了几分兴趣,饶有性质的看着他“你身为天子近臣,妄自讨论这些,甚至言语之中多有不敬。先前看你那副忠心护主的模样,可不像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
    老太监微微眯缝着眼,轻轻摇了摇头“将死之人,随口说说,又有什么好怕呢?”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妨跟你说说。”木小九稍稍扬起了头“说大气不够大气,说细致不够细致,进取不足,守成有余,幼稚、多疑、善变,不懂得知人善用,也不懂得放权出去,帝王心术不过粗通,应用起来简直令人发笑,行事更是摇摆不定,有些小聪明,可惜意志不坚,不堪大用。”
    “王爷的评价,果然尖锐独到。”老太监低眉顺眼“说是大逆不道,也全然不为过。”
    “我刚刚夜闯皇宫,挡着众多人的面给了他两个耳光。”木小九略带嗤笑的说道:“大逆不道?小事一桩。”
    老太监也跟着笑了笑,却是又抛出了一个问题:“既然陛下如此不堪,为何王爷您不曾改换天地,自立门庭呢?以王爷您在民间的声望,加上您这一身绝世武艺,又有众多能人异士的支持和追随,就算想要叫这中原易主,恐怕也绝非难事吧。”
    “我本就是个玩家,更何况志不在此。”木小九简单地回了一句,然后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位置偏僻,冷清幽静的小院“这便到了?”
    “回王爷,就是这了,花公公的宝贝,就在最内侧那一列坛子中,上首第三个,可要老奴为您取来?”老太监毕恭毕敬的回话到。
    “不必了。”木小九走进了小院,站在院中轻轻挥了挥手,那院中房间的两扇门便向内侧缓缓打开了。
    这房子内相当阴暗,房间内部没有灯柱不说,甚至整个房子连一扇窗户都没有,仅有那两扇不大的门。可是房间里的坛子倒是极多,粗略看去,恐怕有数百上千个了。
    “全皇宫中所有太监的……宝贝,都在这里?”木小九有些迟疑的问了出来。
    “回王爷,正是如此。”老太监点了点头“我们这些奴才,在净身之后,那宝贝便会被收到坛子里,送到这边。若是何时有了际遇,离开宫中,便可以被来这里取了宝贝,带着一起出宫,也算是把进来时失去的那些东西,再重新找回来。虽说怎么着也不可能接续的上了,但是最起码,也能算是有了个念想,能让那些出了宫的奴才,把腰板重新挺起来一些。”
    木小九听到这话,却是突然皱了皱眉头“照你这么说,你们下葬之时,这些宝贝不会跟着你们一起下葬?”
    老太监应了一声“回王爷,的确如此,听说前朝刚刚建立的时候,还有过这个习惯。等到前朝中期,有那么一段时间,一些像我们这般的太监趁着幼帝孱弱,擅自弄权。等到那批太监被处死以后,这规矩就被废除了。从那以后,若是在任着宫内奴才的时候死了,这宝贝就会被直接焚化。唯有那些有大功劳的人,才能跟宝贝同葬。”
    木小九抬起目光,看向了装着花池漪宝贝的那个坛子“如此说来,我取走花池漪的宝贝,也算是恰如其分了。”
    老太监一怔,旋即脸上多出了两分发自内心的笑容“王爷说的是,花公公,的确当得起如此殊荣。”
    “嗯。”木小九微微颌首,同时抬手在空中轻轻一招,一个好看的青花坛子便从那房间里稳稳当当的飞了出来,然后落入到了木小九的手中。
    虽说并没有聊些什么太有意义的东西,可是从这楚姓老太监的言语中,木小九也多少听出了他的几分倾向和用意。再加上的确是他带着木小九来了这里,取出了花池漪的宝贝。所以木小九倒也没有再继续保持着那副冷漠的态度,而是冲着老太监先点了点头,随后才带着坛子,转身飘然而去,自顾自的走向了宫外。
    楚公公目送着木小九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然后幽幽叹了口气,一张本就皱皱巴巴的老脸显得更加枯槁了几分。
    “罢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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