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江把两人让进来,郭思和王武俩人进了院子,四下看了看。院子倒是不小,但是空荡荡的,杂草丛生,想来应该也是许久没有打扫过了。
    进了屋,屋内昏暗,就算郭思和王武两人看东西都有些费劲,就听杜江道:“坐吧,唉,老喽,屋子里也收拾不动了……”
    郭思是个灵通人物,见了这场面,顿时笑道:“瞧您老说的,您收拾不懂,我们帮您收拾一下不就行了。”
    他说着就跟王武两人一起简单的收拾了一下。
    其实也没多难,就是把乱的东西重新摆放了一下,这一收拾,屋子里顿时便立整许多。
    “哎呀,年轻人品性不错啊,”杜江拄着拐杖,笑道:“许久没见过这么乖巧的小郎君啦。”
    “都是我们师尊教训的好,”郭思笑着回道:“今天我们来,是来给您送请柬的。”
    “啊?请柬?”杜江闻言一愣,微微摇了摇头:“老朽垂垂老矣,走路都走不动,谁能给老朽送请柬啊?”
    郭思急忙说出来历:“是我们清河县的曹辉曹老先生。”
    “曹辉曹青林?”一听到这个名字,杜江先是一愣,随后便是老泪纵横:“哎呀,居然是他,没想到我曹辉兄弟还记得我,快快快,把请柬给我看看!”
    郭思急忙掏出请柬,双手奉上。
    杜江哆哆嗦嗦的撕开辣封,抽出里面的请柬,凑到眼前看了好一会……
    “哎呀, 老喽, 字都看不清了, ”杜江无奈的摇了摇头,问郭思:“小郎君可认字?能否读给我听?”
    “这……”
    郭思犹豫了一下,他确实是认字的, 就是认的不是很多,不过眼看杜江连字都快看不见了, 勉为其难之下也只能是接过请柬, 这就给杜江读——
    “奉哪啥文仁兄台哪啥:”
    “哪啥首天哪啥, 仁兄与弟同在片云之下,而不见者二十有余, 昔日汴京一别,自此天哪啥,几经哪啥, 世事苍哪啥。”
    读到这里, 郭思一脸忐忑的看着杜江。
    他这不认识的字就用哪啥代替, 总算杜江学富五车, 虽然老眼昏花,但是好歹也能猜的出来是什么意思, 当即点头:“继续,老夫能听懂。”
    于是郭思继续——
    “昔古灵山一哪啥,举杯痛饮, 何等快哪啥?”
    “只恨时光哪啥,每念仁兄, 犹如昨日,哪啥何如之?”
    “今弟有一至交小友, 欲成恐家书院,教书育人, 哪啥敢请仁兄哪啥台驾,到此一哪啥,再续往日风流。”
    “见字速来,弟哪啥首以盼,千万千万。”
    郭思也就是正常念下来,结果杜江听着却不是滋味了。
    他一把老泪滚滚而下:“我曹辉兄弟居然以此等借口让我前去,怕不是兄弟也是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不久于人世呼?兄弟啊,你怎么不早些来?如今老夫酒不能吃路不能走,可怎么办啊?”
    郭思:“……”
    王武:“……”
    就那一身横肉一个能打十个的曹辉曹老爷子……
    不久于人世?
    咱们死了他都还得活蹦乱跳的!
    “那个啥,”郭思收好请柬,小心翼翼的说道:“曹老先生的身体很好,真的就是想请您过去……”
    “他身体还能好?!他只比老夫我小两岁,能好哪去?”杜江直拍大腿:“也是怪我,这些年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这人一懒就不爱走动,结果直等到老友病重才得知,悔之晚矣!”
    他只认为曹辉是真的身体不行了想见他最后一面才写的这请柬,一时间又是嚎啕大哭。
    郭思和王武两人对视一眼,这老爷子这副模样,这再哭下去可别哭出事啊!
    这要是真的哭死了,回去师尊不得把咱们皮给扒下来?
    “杜江老先生呢?”
    “哭死了。”
    “什么?!君子不重则不威!”
    郭思一想到那场面,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不行!
    绝对不行!
    那样到时候自己脑袋也得三圈半!
    “王武,快背上老爷子,有什么话咱们路上说!”郭思二话不说便叫王武背上杜江老先生:“等到了地头他看到就知道了!”
    “好!”王武当即一把背上杜江,道:“老爷子咱们到了一看便知, 小生得罪了!”
    俩人背了杜江,出门便跑。
    郭思还特意帮忙关好院门。
    这一路出城往西, 郭思和王武真的可以说是一路小跑。
    杜江则是走一路哭一路。
    在他们那一批举人里, 他就跟曹辉两人脾气最是相合, 当初一同吃酒作学问, 一同逛青楼听小曲,何等快哉?
    如今这一转眼三十几年过去,他已经垂垂老矣,曹辉兄弟更是即将撒手人寰,何等悲凉?
    一行三人,来的时候郭思和王武两人走了大半天,这回去了更快,俩人是真的害怕这杜老爷子哭出个好歹来,所以足足五十来里的路程,俩人轮换着背,居然赶在太阳落山之前便进了城里。
    顺着大路到了曹辉老爷子的家,郭思拿起门环便啪啪拍门:“曹老先生,曹老先生?!”
    “谁啊?!大呼小叫的!”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曹辉曹老爷子赤着上身,一身古铜色的肌肤上满是汗珠,左手拿着一个足足五十来斤的石锁,右手则拿着《论语》。
    他的光头在夕阳下闪闪发光,浑身肌肉横练,青筋暴突,道:“老夫正在锻炼身体♂,你们怎地这么快便回来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趴在王武背上一脸泪痕的杜江杜老爷子。
    杜江杜老爷子也看着他。
    曹辉:“……”
    杜江:“……”
    “杜江哥哥!”曹辉赶紧迎上前去,兴奋的一把连王武一起搂住:“哈哈哈哈!杜江哥哥,咱们可得有二十来年没见啦!”
    “嘎巴——”
    曹辉:“……”
    王武:“……”
    杜江:“……”
    “曹老先生你……你轻点……轻点……”王武就感觉双臂好像是被老虎钳子给钳了一般,脸当时就绿了:“杜老先生怕承受不住……”
    杜江:“咳咳咳咳咳!”
    曹辉急忙松手,笑道:“哎呀你看看我,太过开心,没收住……”
    杜江顿时再次老泪纵横:“你是曹家侄子吧?!唉,怕也是家门不幸啊,我曹辉兄弟学富五车,儿子居然是如此不学无术只知打打杀杀之人,何其可悲?快带老夫进去看看,我曹辉兄弟到底怎么样了!”
    他说着就再次嚎啕大哭起来:“曹辉兄弟,哥哥来看你来了!你,你可千万要挺住,挺住啊!”
    曹辉:“……”
    郭思:“……”
    王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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