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明的府宅之中。这是一片占地相当广袤的府宅,差不多有十来亩地大小。
    宅子里面假山流水雕梁画栋,门口还摆着一块大屏风。
    上面写着“江南情调”四个大字。
    院内下人如梭,不停的把菜品往客厅里面送去。
    而此时,陈志明正在与耶律普速完吃酒。
    不光吃酒。
    就在陈志明的面前,还有八名来自辽国的少女在翩翩起舞。
    陈志明今天的性情相当不错。
    毕竟这一次有了这么好的借口,一顶影响两国邦交的大帽子扣下来, 转手就可以赚五万两银子,如何不乐?
    可是他开心了一会,却发现耶律普速完坐在那一声不吭,顿时兴致也没了,挥了挥手让那些辽女离开,问道:“兄弟,你如何这般情绪低落?是这二十年的绍兴女儿红不醇,还是这饭菜不香,抑或是这些娘子不美?”
    耶律普速完只是坐在那里唉声叹气,不时的看一眼大门。
    陈志明看了看大门方向,又看了看耶律普速完,道:“兄弟,我看你是有病。”
    耶律普速完顿时一惊:“什么病?”
    陈志明笑道:“心病!”
    耶律普速完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之后举起酒杯一口喝干。
    陈志明道:“你看看,你这可不就是有心病的模样吗?不是本官夸口,便是在这恩州境内的一亩三分地上,怕是还没有本官平不了的事。到底是何事让你这么发愁啊?不妨说来听听如何?”
    耶律普速完叹气道:“还不是恩州的事?莫都监都已经去了一天一夜了,这如今已经过了晌午还没回来,我是怕这事有变那!”
    “有变?哈哈哈哈哈!”陈志明猛的大笑起来:“我看你啊,是被那帮暴民给吓破胆了!”
    哈哈
    耶律普速完跟霜打的茄子似的,道:“能不受打击吗?我辛辛苦苦抢……赚来的五……赚来的十万两银子啊!就这么没了!怎么能不揪心?最后被抢的就剩衣服了,还是扮作乞丐才进的城,能不怕吗?”
    “我道你怕的什么, 原来是这个。”陈志明笑着说道:“不过这倒也不怪你, 毕竟你是商,我是官,这官场上的事情你不懂也算情有可原。”
    耶律普速完顿时一愣:“这如何说?”
    陈志明得意道:“你说被抢了十万两银子,我二一添作五,那便是十五万两,没错吧?”
    耶律普速完道:“是啊。”
    陈志明道:“那你认为,这莫都监到了地头,会只拿十五万两吗?”
    耶律普速完顿时就愣住了,道:“这……好像确实啊!”
    陈志明笑了笑,一脸的胸有成竹,道:“所以啊,这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以我看,应该是有钱能使磨推鬼!有好处,他能不好好办事?本官负责三个县的军政,这几年派他们出去,事半功倍,这清河县他们也不是头一次去了,不过就是一群暴民,平了也就是了。到时候你好我好大家好, 大家都有钱拿, 这种事情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兄弟,钱能通神!只要钱到位,莫说是一群暴民,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们都敢抢,不慌,不慌。”
    耶律普速完仔细一想,还真的是这么回事。
    那些暴民再厉害还敢跟官差斗吗?
    不过他隐隐之间却又是觉得,那些暴民不敢,可那郑恐却未必啊!
    当即担心道:“陈知府,不是做兄弟的胆子小,实在是那郑恐极其恐怖,力大无穷,兄弟实在是怕……”
    “诶,”陈志明扶须笑道:“放心好了,快就中午,慢就下午,必定凯旋。”
    他眼见耶律普速完还有心事不肯动筷,当即眼珠一转,道:“没想到兄弟你叱咤草原多年居然被个泥腿子给唬住,居然连饭都吃不下。不过兄弟莫慌,本官有副良药,定可治你这心病!”
    耶律普速完一惊:“当真?!”
    “当真。”
    陈志明说着便拍了拍手。
    顿时便有两人进来。
    却只见那两人,浑身黑毛,简直就好像直立起来的黑熊一般!双眉横飞,双眼赤红!
    一头长发就好像是铁刷子,面目狰狞,两人使的都是一根一百二十斤的琅琊榜。
    这副造型之下,就连耶律普速完见了都吓的啊呦一声!
    陈志明得意道:“左手边高一些的是哥哥,名为江日,右手边稍矮的是弟弟,名为江月。就在半年前两兄弟因缘际会感悟到了天地灵气,力大无穷,可生裂虎豹!此二人乃是本官花每月五两银子雇佣回来的,正所谓一分钱一分货,兄弟以为如何?”
    “这……”耶律普速完瞪大眼睛,惊呼道:“当真能行?”
    陈志明一拍手:“给我兄弟展示一番。”
    当即,那哥哥江日便舞了起来。
    武艺如何先不说,单是那一百二十斤的琅琊榜能被他舞的密不透风,只此一点,耶律普速完就看的双眼发亮!
    这回稳了!
    “哈哈哈哈!哎呀,陈知府您有如此壮士怎不早说?”耶律普速完急忙拿起酒杯:“兄弟敬您一杯!哈哈哈!这回我就放心了,等回去之后定然会与我哥哥耶律普速没美言几句!”
    他口中的这耶律普速没乃是如今辽国的一名千夫长,也算极有权势。
    陈志明一听这话,顿时笑道:“如此甚好,来,吃酒!”
    两人当即干了一杯。
    这回耶律普速完开始吃菜了,陈志明笑着问道:“兄弟,这回滋味如何?”
    耶律普速完道:“真香!”
    陈志明顿时大笑:“哈哈哈,如此甚好。来人!”
    当即那些辽人美女再次回来。
    陈志明一挥手:“接着奏乐,接着舞!”
    ……
    郑恐带着书院的学生们以及五百多名商户,向着恩州府方向进发。
    莫卫被郑恐提在手里,这一路上已经是头晕目眩了。
    没办法,这么被提着走,头部缺血,还有点恐高……
    “英雄,郑英雄,”莫卫拼命的求饶,道:“您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我感觉我好像在飞,头有点晕,那个啥,我打小还恐高,呕……”
    郑恐把他跟小鸡子似的提了起来,道:“恐高?”
    “是是是,”莫卫拼命点头:“小人不只恐高,还有点晕……从小可能是没怎么吃饱饭闹的……”
    “这个好办。”郑恐直接把他丢给身旁的唐天夺:“绑起来,顺便插跟树,一会到地方了当旗杆用。”
    莫卫:“!!!”
    谷縺
    莫卫拼命大叫:“你不能这样!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郑恐:“恩?不能么?!”
    莫卫:“!!!”
    好可怕!
    莫卫瞬间变脸,一脸谄媚的笑容:“能,瞧您说的,怎么可以不能呢?您绑!要不郑英雄,您现在把我放下马,我自己绑!”
    郑恐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于是一炷香的时间之后。
    莫卫被绑的跟木乃伊一样,全身上下就剩下眼睛和鼻子嘴没缠上了。
    胸前写着一个“恐”字,身后还绑着一棵树的树干。
    唐天夺扛着树干,莫卫就跟战旗似的悬在了半空。
    莫卫:“……”
    还不如刚才呢!
    “某且问你,”郑恐骑着马,边走边问道:“这个叫陈志明的狗官,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莫卫喃喃道:“陈知府啊……”
    郑恐一扭头:“恩?”
    莫卫瞬间浑身凉飕飕,急忙改口道:“是陈狗官!这陈狗官鱼肉乡里,他的罪行罄竹难书,昨日他把我叫去,本来他就是拔了我这身官衣我也断然不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无奈家中上有老母需要赡养,下有三岁小儿呱呱吃奶。到了此地我又详细打探,和张成礼张大人彻夜长谈,发现这案子有些蹊跷!幸亏还未等我做出反应,诸位便及时制止了我,才让我没能铸成大错!”
    周围的人都听的目瞪口呆!
    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真的是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一群书生们顿时窃窃私语:“果然师尊的教导没错!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可不是可不是!”“师尊教的简直太正确了!”“这真乃宇宙间最真的真理,没有更真的了!”
    这时候郑恐淡淡道:“少说那些没用的废话,我问的是这狗官的出身来历性格。”
    “啊,这个啊,”莫卫陪着笑的说道:“那您可问对人了。就这陈狗官的事,我那可太了解了……诶呦,有点紧,绑的有点紧了……”
    郑恐没说废话。
    拿下裁决之杖,直接一横在莫卫的脖子处:“紧吗?”
    莫卫:“!!!”
    “不紧!一点都不紧!”这回莫卫再不敢说半句废话,倒豆子似的说道:“这陈狗官原本是个举人,不过家中有钱,他平时信奉的就是钱能通神。倒也是有点道行的,花钱捐了个知州出来,上任够巧取豪夺,家中不知藏了多少钱财。英雄,我觉得,这波咱们有搞头!不是我吹,就他家随随便便搜个几十万两银子不成问题!”
    周围众人都听呆了!
    这一个州官,家里随随便便能搜出几十万两?!
    郑恐皱眉问道:“他不过一个州官,几年功夫就能有这么多银子?”
    宋朝是有钱没错,但是好像还不至于这么有钱吧?
    莫卫道:“不只是搜刮民脂民膏,我记得他还与辽国人和金国人都走的很近,经常有两国之人出入他的府上。”
    原来如此,那便不奇怪了。
    通敌卖国,往往来钱极快。
    郑恐轻轻点了点头,之后又问道:“那他家中这么多钱财,不会没有家将之类的人看着吧?”
    “那自然是有的,”莫卫道:“小人知道的,就有二人,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哥哥叫江日,弟弟叫江月。两人形如熊罴力大无穷,极为勇猛!这两兄弟之前是山贼,手下人命无数。后来被这狗官知道了之后招入府中,对外则随便找两人顶替给砍了,就这样成为了他的家将。”
    郑恐道:“恩,此两人倒是该杀。那恩州府城内可还剩下多少士兵?”
    莫卫道:“那便没有多少了,最多不过百人。”
    至此,该有的情报都已经到手,郑恐当即大声道:“各位,陈志明这个狗官,不只大肆收刮民脂民膏,还通敌叛国!其罪当诛!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这句话的意思是,那些贪官污吏都该死,应该从早杀到晚。所以各位,咱们加紧速度,争取日落之前赶到!”
    众人顿时大赞,道:“正该如此!”“对,杀狗官全家!”“鸡蛋都得给他摇散黄!”
    莫卫:“!!!”
    太凶残了!
    郑恐一挥手:“出发!”
    恩州府距离清河县有六十四里。
    众人这一赶路,足足走了三个时辰。
    到了傍晚的时候,终于看到了恩州府的城墙。
    宋朝的州和前面几个朝代的州不同,说是州府,其实也就是一个不大的小城。
    东南西北大约也就是四里见方,城墙高约一丈,连护城河都没有。
    此时已经是申时,州府大门已关,城墙上正有两名卫兵在值守。
    这九月末的天气,到了晚上已经有些冷。
    两名士兵靠在城门楼上,没精打采的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唉,这破天气,就是凉。”
    “可不是,站在这遭罪,要是能回家多好?”
    “唉,那些当官的吃香喝辣,就留咱们干这种苦差事……恩?什么情况?!”
    正说话的那个忽然站了起来,手搭凉棚的往远处看。
    这一看不要紧,霎时间便浑身冷汗!
    因为他看到就在不远处,有一大群人正在向城门这边过来!
    敌袭!
    那守门的士兵二话不说就开始敲钟!
    当当当——
    钟声响起,这段城墙上便呼啦啦的上来了二十来名守城的卫兵!
    这恩州府一共也就是三万来人口,原本衙役加上卫兵也就是三百来人。莫卫一下子带出去两百,只剩下一百来个老弱病残。这段城墙能来二十人,已经到极限了。
    士兵们紧张的不行,拿起弓箭,其中一个都头大声问道:“来者何人?!”
    郑恐骑着黑皇,几乎与城头平视。
    他淡淡道:“清河县,郑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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