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木……”
    纱织认真的看了他一会儿,想问他究竟怎么了,还没说出口,就见哈木重新低下了头。
    夜色渐渐浓重起来,遮住了他的眉眼,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神色,但是纱织能感觉到他犹豫了好大一会儿,才低声道:“我们本来就是路边的杂草,大姐头说过,我们是在和老天爷抢命,抢到了就多活一天,抢不到就去阎王爷那里报道。”
    纱织眼神暗了暗,她知道这一定是塔利琳娜会说出来的话,她说不出来对错,所以没有吭声。
    哈木似乎也不需要她说话,顿了顿,他接着道:“可是我们败给了简海溪,好像杂兵被收编一样,虽然名义上是联盟,但是谁都知道,我们听她的话,她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今后你长大,这里的人说是听你的,可是……听你的和听那个简翊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说到底还是简海溪赢了。
    纱织听出他话里的不忿,默了默道:“那你觉得怎么样才算是好的呢?”
    哈木微怔,眼里的光微微闪烁,和他不安定的心一样。
    小小的阳台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纱织静静看着他,又过了许久,哈木烦躁地扒拉了一下头发道:“我不知道,我脑子笨,想不出来。”
    他只是看着如今大家粉饰太平的样子,心里很乱,想到这些就觉得烦而已。
    明明有哪里不对,可他想不出来,其他人或许知道,但是没有一个人说,只有他……总是这么乱糟糟的。
    纱织看着他脸上游移不定的心思,眼眸微微一闪,认真道:“哈木,你在湘城时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一回来这里就忽然有了这些疑问,是谁跟你说了什么吗?”
    哈木扒拉后脑勺的手轻轻一顿,很快摇头道:“没人跟我说什么,就是我自己心里不痛快。”
    纱织眯了眯眼,正色道:“我们说过,不管你有什么事,都要和我汇报的,你不能瞒着我。”
    “真的没有。”哈木放下手,看着她道,“这里是大姐头的地方,我就是……想她了而已。”
    纱织眼神紧紧盯着他,试图从里面看出些什么,良久却没有任何发现,只能蹙着眉道:“我知道了……”
    “大小姐,你进去吧,我想一个人再待一会儿。”哈木道。
    纱织也知道自己大概什么都问不出来了,点点头起身刚想离开,哈木又叫住她道:“刚才那些话,你会告诉屋里那些人的对吧?”
    阳台的门虽然关紧了,但是屋里一群人的说笑声依然时不时地传出来,此刻只让哈木觉得刺耳。
    他们可以这样欢笑,可他的大姐头却再也不能了。
    “哈木,他们不叫那些人,他们是我的朋友。”纱织看着他眼中的神色,今晚第一次对他这么认真严肃。
    哈木紧抿着唇不吭声,微敛的眉眼透露着一种无名的倔强。
    两人就这样无声“对峙”了片刻,纱织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如果你不想说,那我不说就是了。”
    哈木这才点头。
    在他看来,不管纱织和简海溪他们多亲近,到底也是隔着一层的,不能什么都说。
    ——
    晚饭摆上桌以后,哈木到底没留下吃饭就走了。
    简海溪面上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看着他高大却明显装着心事的背影,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他头脑过于简单,对塔利琳娜又近乎愚忠,在湘城的时候就几次被娑罗利用,她本想着将他从湘城带走,带在身边,有纱织在,还有巧巧和齐耳,就不会再有什么事了。
    结果没想到,来了这里,哈木想的反而更多。
    一顿饭,孩子们吃得开开心心,简海溪心里却多了一抹担忧。
    晚饭后,巧巧正准备去给几个孩子收拾床铺,却被简蕊拦住了:“巧姨,我们还是要回去住的,你不用收拾这里,太麻烦了。”
    “就是,我们住哪里都一样。”顾骁棉道,“吃的有差别,但是住的都那样,无所谓啦。”
    巧巧看着几个人坚持,也没再多说,只道:“那好吧。”
    整个基地只剩比赛场地的大灯还亮着,它们通常是整晚不灭的,为了安全起见,简海溪还是将孩子们送到了宿舍楼。
    几个孩子挨个和她打了招呼就进去了,简海溪看着他们的身影,摇头笑了笑,转身往回走。
    这个点,几乎所有人都在自己房间了。
    所以当看见路边花坛旁蹲着的小小身影时,简海溪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那里背光,简海溪走过去才认出是焦幽,小姑娘正轻轻嗅着花坛里花朵,手里已经握了一小把。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去?”简海溪微笑着半弯腰对焦幽道。
    听见声音,焦幽扭头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两下,丝毫没有胆怯,笑着道:“阿姨你呢?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可是会很危险的哦。”
    简海溪没想到她还会反过来叮嘱她,笑了笑道:“阿姨是大人,没关系,这么晚了小孩子可不能在外边玩了哦,来我送你回去吧。”
    焦幽也不认生,点点头道:“谢谢阿姨。”
    说完主动朝简海溪伸出了手。
    看着那只在夜色中被衬的越发白皙细嫩的小手,简海溪瞳孔一顿,整个人愣了一下,她生平竟第一次没有主动去牵一个小女孩。
    她一直没动,焦幽疑惑地歪了歪头道:“阿姨,你不牵着我走吗?哥哥就会拉着我的手。”
    简海溪回神,笑了笑没说什么,拉住她的手往回走。
    这样的天气里,小孩子的手应该都是温热甚至发烫的,简蕊的手就很热,可是这个小姑娘的手却像冰块一样凉,让简海溪手心一颤。
    两人走到宿舍楼下,简海溪弯着腰摸摸焦幽的头道:“好了,快上去吧,晚上要盖好被子,不要着凉了。”
    焦幽看着她,没说话,过了片刻才眨眨眼道:“谢谢阿姨,你真是好人。”
    简海溪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没有人看见,在她转身之后,宿舍楼门口的焦幽半转过身,直直地盯着她的背影,那双原本天真可爱的眼睛正渐渐褪去纯真的一面,变得幽暗深邃,仿佛里面装着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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