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我,不是我!”
    娄居辰慌乱辨解。
    “不是你是谁?”
    朱律喝问。
    “这……”
    娄居辰一下子哑口无言,他清楚自己失言了。
    “呵~~”
    王宵呵的一笑:“你不说我也知晓,是张文墨,对不对?”
    娄居辰面色大变,虽然没有承认,可他的神色变化,已经间接透出了真相。
    “哎~~”
    王宵叹了口气,向孟宪与朱律深深一揖:“竟是我连累了两位兄长,实是心中有愧!”
    “静之说哪里话,若非我有眼无珠,又怎会差点中了招,张家真是不择手段!”
    孟宪摆了摆手,喝问道:“扶摇兄,你为何要这样做,难道就不怕坏了自己的功名?”
    王宵心中一动,明清科举几百年来,种种作弊手段层出不穷,比如枪替、冒籍、夹带、抄袭、换卷、传纸条,甚至因糊名和腾抄,还有在考卷中约定暗语,与考官勾结。
    其中有一种非常极端的作弊方法,称为自杀式作弊,以收取报酬,牺牲自己的功名为代价,设局陷害。
    凡这类人,要么家里贫困,或有难言之处,自知考中无望,索性收雇主的钱,陷害别的学子。
    王宵也很好奇,娄居辰到底出于什么心态。
    “哈哈哈哈~~”
    娄居辰突然惨笑起来:“就是我做的又如何,凭什么你们风风光光,受桑梓家族期待,而我却受尽了白眼?
    恐怕你们想不到,我这四年来,过的是什么日子,我有手有脚,二十多的人了,却挣不来一文钱,还白吃白喝家里,父母不说话,但兄弟姐妹怎么看我?就连底下的管事婢仆,也敢甩我脸子,换了你们,能忍吗?”
    孟宪摇摇头道:“扶摇兄,焉知今日的你,就不是明日的我们?一次不中,不代表终生不中,只要自己努力,总有高中之时。”
    “这话,你自己信么?不,你肯定信,在你们吴江县的县试中,他是案首,你和朱律皆位列前五,搏一搏还是有希望,而我自己什么斤两,我难道不清楚?
    我是吴县的童生,名列第二十八,三年前考府试,名列四百三十七,你们说,我哪里有希望?”
    娄居辰油盐不进。
    王宵悠悠道:“你自己没本事,不是读书的料子,就妒忌我们,甘于被别人当枪使,拉着我们一起死?”
    娄居辰的面孔,陡然变得狞狰起来,恶狠狠瞪着王宵道:“你负了灵儿妹妹,好一个薄辛人,你还有脸在这里说话,灵儿妹妹到底哪里不好,让你这样毁她名节?”
    孟宪与朱律膛目结舌!
    他把张文灵称为灵儿妹妹?
    难不成张文灵与王宵退婚之后,与娄居辰搞在了一起?可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张文灵发了哪门子疯?
    王宵也是神色精彩之极,他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多半是张家兄妹轮番上阵,一个诱之以利,一个稍微给点甜头,就死死的把住了娄居辰。
    “来啊,报官啊,就是我干的,快,立刻把我扭送到苏州府,谁不扭我,谁就是孙子!”
    娄居辰一见三人懵了,立刻嚣张起来。
    “把你扭送府衙?那是便宜了你!”
    王宵冷冷一笑,抓住娄居辰的脖子,就往水里摁去!
    “静之兄,莫要弄死了他!”
    孟宪吓了一跳,忙劝道。
    “我有数!”
    王宵手上用力,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把娄居辰的脑袋硬生生摁进了水底!
    “咕噜噜~~”
    “咕噜噜~~”
    阵阵水泡直往上泛。
    如墨般的河水中,娄居辰腮帮子一鼓又一瘪,求生的本能驱使他张嘴呼吸,可吸进来的不是平日从未当回事的空气,而是冰凉中还带着腥涩的河水。
    片刻工夫,娄居辰剧烈挣扎起来,满心都是求生的欲望,他感觉,再摁下去就得被活活呛死。
    王宵不为所动,计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把他提起。
    “咳咳~~”
    “呕!”
    一阵撕心裂肺的狂咳之后,娄居辰特吐狂吐,一口口的黄水经嘴角顺着衣襟沾满了前胸,呕吐的时候还掺杂着零星的咳嗽,好半天才渐渐缓和下来。
    他的面色比纸还白,大口大口呼吸,第一次觉得空气是如此的美好,也是如此珍贵。
    他相信,只要时间再长一点点,他将变成一具冰冷的死尸,而那种喉头火辣辣,鼻子又酸又涩直冲脑袋深处的滋味渗入灵魂深处,头颅里的筋脉一跳一跳,有如炸裂般的疼痛。
    没在生死边缘徘徊过的人不会体味到生命的宝贵!
    “扑通!’
    王宵又把他的脑袋摁了下去!
    一如前次,在一连串水泡冒起的同时,娄居辰咽下了大量的河水,然后在死前被提了出来,狂咳加呕吐,比上一次更加严重。
    连续两次体验死亡的滋味,使他失去了所有力气,如死狗般蜷在冰冷的地面,张大着嘴,努力呼吸,目中满是恐惧之色。
    “记着明天带二百五十两银子给蝶香居那五个姑娘,再奉劝你一句,我无意诋毁张文灵,但是这个女人,不是你能驾驳得了,你若是被她迷的神魂巅倒,多少家业都不够你败的,滚罢,别让我们看到你!”
    王宵轻踢了下娄居辰的屁股!
    好一会儿,娄居辰爬了起来,一言不发,踉踉跄跄,往黑暗中走去,他只想尽快离开,他是真的怕了。
    “此人……实是活该!”
    孟宪吁了口气道。
    朱律也道:“咱们要不要向官府告发张文墨?他这手段着实卑劣,有娄居辰作证,一告一个准!”
    “不可!”
    王宵阻止道:“苏州府可不会问谁是谁非,只知道是吴江县的学子起了冲突,倘若告上去,我们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只怕会与张文墨一概贬黜,而且堂尊的面子也过不去。”
    王宵的说法很好理解,吴江县考生的冲突,应由吴江县自己解决,把事情闹到府衙,等同于宣告知县无能,压不住民间的豪强大户。
    甚至胡长清如有意针对陆放,发道公文喝斥,那么,陆放只有两个选择。
    第一,残酷打击县内大户,张家、王宵、孟家与朱家一个都跑不掉,而陆放也会坏了风评,大家同归于尽。
    第二,向吏部请辞,政治前途终结!
    朱律不由倒吸了口凉气道:“难怪静之兄说有些事不上秤,没有四两重,上了秤,一千斤也打不住,此语确是醒世良言,我算是明白了,可张家欺人太堪,难道就这么算了?”
    王宵摇摇头道:“自然不会算,但府试没几日了,首先要静下心来考试,切勿受到影响,院试过后,再找机会与他算帐,我们也走罢,等衣衫稍微干些,找个小馆子填饱了肚子再回去。”
    “不错!”
    二人纷纷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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