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回到了队伍里,朱五六把这些拾到过来的东西都安排好了地方。
    能放里正那的放里正那。
    放不下的就放孙兴旺那。
    全队伍里就这两户人家最省心,最支持他工作,尤其是他金婶子。
    自从上路了就没催促过一句,老太太很是给面子的坐如佛陀,明着暗着给他们家不少好处,连不多的那几次张口都是怼次闹事儿的群众的。
    而且这家里的生姜在逃难路上那是多好的东西呀,说给他家就给他家了,一把姜片不老少的。
    朱五六光靠想象就能知道他金婶儿掏出这东西的时候颤颤巍巍的样儿。
    “媳妇儿你给我少煮一口姜汤,我一会还得在外面推车呢。”
    “哪来的姜?”
    朱五六眼神儿往车里面偷瞄着道:“就我带孩子回来的时候给你怀里塞的那一把,那不是生姜是啥。”
    继续推推人,快点去吧,这时候喝上一口姜汤那可太舒爽了。
    孙佩芳这才知道朱五六指的是啥。
    难怪偷摸的给她。
    二话不说手就往她怀里塞,整的人怪臊得慌的。
    “你说那是生姜?孙兴旺给你的生姜?你这傻老头子,那不是生姜。”孙佩芳回身取东西,指了指说道:“喏,你仔细瞧瞧,你再闻闻,这是姜吗?我常年在家做饭的我还能不认识生姜啥样?”
    朱五六还有点不信,他凑近了去看那一片一片的姜片,恨不得鼻子怼上头去闻。
    真是一点生姜味道都没有。
    不仅是没有生姜味,还有一些苦苦的中药味。
    “这是……”
    “这是郁金,是药。”
    “真是药?”朱五六一傻眼嗓子里出来的调调都是急了拐弯的,自带隔壁县的口音。
    孙佩芳说道:“那还能有假?欢丫头都说了,这是药,是吴又仁家的药,专门活血化瘀的。
    要不说你这人,你别大眼瞪小眼的看我呀,人家大旺又没骗你啥。
    要我说他们家那骡子车里头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个啥。
    应该就是把这玩意当生姜放鱼汤里了。
    诶呀呀你说说,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咱们听欢丫头的给吴又仁家的药都带走了那就是对的。
    这一路别看咱刚用上,以后背不住用的时候还很多呢。”
    孙佩芳话没说完,朱五六的眼神里已经失了焦。
    他的内心很复杂。
    老吴啊老吴,你说你临走前我还和你吵吵把火的呢,现在是你的药救了我,救了大旺,救了一村子的人。
    你……你在凤台县一切可安好?
    孙佩芳看男人的喉结一动,登时知道了他心里的小九九。
    “行了,凤台县都被那混账县太爷封锁了,他在那里面比咱们安全,这话欢丫头都和我说过的。”
    知道了知道了。
    朱五六挽着后背提了提裤子。
    就这两天吃得少喝得少干活干的还多,那腰围一下子都瘦了好几圈。
    他想念吴又仁,也想念自己的裤腰带。
    “哎呀——救命啊——里长快救救我儿。”
    王老太婆一面喊着一面让人停了车。
    说啥也不坐了,要下车给她儿子换上来。
    可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她的儿、晕倒了!
    “怎么回事?”几个汉子过来围观先一步把王老太婆的儿子扶上了车。
    孙大壮说道:“诶呀这骨头都冻硬了,抬他跟抬个尸体似的。”
    “我呸!你才尸体,诅咒谁呢!”
    朱五六摆摆手不让他王姨说话,弯身捧着一把雪就嚷嚷道:“芳儿啊咱车里还有没有板蓝根的药汤了赶紧拿来一碗。”
    “啊?那药、、、那都凉了。”
    朱五六急眼道:“这都啥时候了别管那些了,有就不错了。”
    说罢让王老太太和她儿媳一起撸起男人的胳膊袖和裤腿子,松开了胸前的系带。
    一遍又一遍的用雪擦在身体上。
    “大壮啊,你去给我再拿点雪来。”
    孙大壮嗳了一声,速度极快的飞奔到树下捧着一把雪就过来。
    王老太婆看自己儿那胳膊和胸口都被搓红了心疼的湿润了眼眶。
    带着哭腔说道:“你们这是干啥呢?这雪能救我儿?这不得冻死他?”
    这一路都得听朱五六的,这是里长发的话。
    可她实在害怕,问的将信将疑。
    幸而孙大壮也不和她绕弯子,见朱五六来回跟搓泥似的不停手,便先宽慰起了老人家。
    “婶子你就放心吧,这人冻僵了不能用热的容易激着,就得像我大哥这样儿用雪搓,你别心疼,你摸摸你儿的手,都惹乎了。”
    王老太婆肩膀一抽一抽的。
    干巴巴满是冻疮的手抚摸在了她大儿的胳膊上。
    真热乎了,是个好办法。
    一股暖流涌入心田,她啥也不顾了,扶着儿媳就跪在了骡子车里。
    “您老这是干啥?”
    还能干啥?感恩呗。
    这一路大家伙给了她太多关怀她都感谢不过来了。
    这一跪朱五六和孙大壮必须手下。
    朱五路办了好事不想留名都难,他忙着摆手,“别跪别跪,您岁数比我们大给我们跪下那我们是要折福的。
    咱们现在得快走了,这一天都耽搁在休息上了。”
    说完转身就走。
    不是不领情,不是没感情。
    是真的不能耽误了。
    再说了他还得去问问周欢呢。
    “你整准成了,别走了一天白走。”
    周欢打了个哈欠,人一冷就犯困,但她还不能提上车的事儿。
    几个人的鞋底子都要磨破了,全家上下全指着孙佩芳一个人产量呢,她这时候必须得上车做鞋。
    更何况就连楼德华一把老骨头都在下面走呢,她就更不好意思提了。
    脑子反应一会儿,周欢说道:“快到了快到了,要是我没记错……就该是再走不到三里地。”
    朱五六挑着眉望向了远方。
    这是坡上,现在他们走的是下坡路,要说是三里地的话朱五六这眼神不应该啥也看不见那。
    起码能看见类似于山洞的样貌。
    可这石头山上一眼望去除了雪愣是啥都没有。
    就这么走着走着,路上的娃娃们终于崩溃了。
    伴着哭声,这三里地走的十分的漫长,比之前的两天一宿都漫长。
    只因那些孩子哭得可怜的时候父母还在打骂。
    骂他们大冷天哭个甚,骂他们坐了那长时间的车下去走几步有啥可哭的。
    这闹挺的骂声想不听都难。
    尤其是听着听着娃子们流泪的声音,朱五六又憋不住了。
    “那啥,你看着手推车在这边上等我会,我快跑两步撒泡尿,完事儿我回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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