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五六慌得一批。
    知道这是周欢真生气了。
    他想上去哄,跟哄自己闺女那么哄,可是、抹不开脸啊,周欢都是大闺女了。
    还能怎么办呢,给人准备好擦眼泪的手帕,擤鼻涕的汗巾,倒一碗清水,怕外甥女哭的嗓子哑了再下不了炕喝不着水。
    然后,灰溜溜的退出房间。
    这只是他表示歉疚的第一步。
    第二步,就是得让孙佩芳晚上没事儿的时候给周欢吹吹耳旁风,替他说说好话。
    也不是好话,而是实话。
    他真不是故意的要欺负周欢,他就是调查了县城里的镖局情况,脑子一热就干了。
    本也没想这么快就召集人手。
    那天他也是在喜刷刷锅炉房帮着烧水的时候提了一嘴,这不是女婿承老丈人的事业嘛,一腔热血的他当时就说的有点多了。
    也不知道是锅炉房太热,还是大家火气太旺了,给屋子里的好些个人都听得热血沸腾的。
    当即就要跟着他,不要都不行的那种。
    他们这些人说啥,说周欢不带不高兴的,都是一家人,都是一个村的,四面开花,花花轿子众人抬多好。
    还说周欢如果是个小心眼的那不可能对李老二爷爷前爷爷后的叫,明明不是自己的生意还费心费力的帮忙揽客。
    这丫头他们都看的可明白了,是个仗义的。
    可事实呢?
    再仗义的丫头也是丫头,心思多细腻呀。
    别看周欢平时和男孩子一样,喜欢的,爱玩的都和女儿家不一样,但人家内心里那是妥妥的小姑娘。
    也是很有自己的小脾气的。
    这回好了,你们是拿了承诺书拍拍屁股走了,他还要日日的和周欢抬头不见低头见,整天哄着人来都得不到一个笑脸。
    朱五六是没有办法了。
    只能依靠着孙佩芳每日跟他来汇报周欢的情况。
    是夜,孙佩芳和周欢俩人俩被窝,孙佩芳紧着往周欢身边拱。
    周欢也意识到了孙佩芳要干啥,低垂着眼毛和孙佩芳面对面道:“舅母,你就不用劝我了,事已至此,我真的没事儿。
    不就是几个劳力吗,我那最不缺的就是劳力。”
    “那你怎的还和你舅舅置气,那你怎的腰都好了也不去喜刷刷看看,你就这么放心你那生意。”
    若是以前,周欢肯定是不敢离开太久,以前的客人一波接着一波,里面外面忙成一团。
    但现在,她采用了预约制,每日接待的人都是有数的,接待的时间也是固定的。
    端茶倒水有人负责,收银进账也有人负责,所有的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几乎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堪称流水线作业,她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我就是觉得没面子,这要是去了,阿奶们问我这男人们都去哪了,我说放走了,不但放走了,还就收了他们半个月的工钱,我这威信往哪搁。”
    承诺书上当时写的好好的,是要退还百分之百的饷钱的。
    可周欢、愣是没狠下心,就连233都批评她,说她就不是个称职的甲方。
    于是,周欢决定,以后,若是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必须做个彻头彻尾的周扒皮,让这些人看看,她不是个软柿子,想从她的世界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的。
    黑暗中,孙佩芳咯咯笑,“要我说全家里头,就你和你舅舅最像,你呀,一点不像你娘,就像你舅舅,要极了面子。”
    “他?!”周欢气鼓鼓道:“我才不像他呢,我可不会趁人之危。”
    翻了个身,不唠了。
    大晚上唠这些,伤肝。
    隔日,孙佩芳把这些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朱五六,同时也很不愿意再替他干着吃力不讨好的事,说道:“你要道歉你自己去,我天天还要顾着绣坊,还要看着欢丫头的腰,还要养娃种地,我很是劳累。
    晚上别说欢丫头不爱听我说话了,就是我这嗓子我都要说干了。”
    这天气,屋外暖和屋里冷,她正经得天天烧炕呢。
    在炕上聊天,嗓子、舌头、嘴唇,都是干巴巴的,还不敢多喝水,喝水半夜就得起夜去茅房。
    够不够折腾人的。
    尤其是前天晚上,差点没给孙佩芳吓昏过去。
    她弓着腰,顶着惺忪睡眼,披着衣服就要往茅房去。
    还没走到跟前,远远的就看见了一个黑影在他家茅房里叨叨咕咕的,手里还拿着个似镰刀又似铲子的东西,光是看着就很是吓人。
    孙佩芳当时迷迷糊糊的,当即就吓破了胆,失声喊道“有鬼呀!”
    可你猜怎么着。
    院里的人都睡得跟死猪一样,没一个被喊醒的,说来也赶巧,那一夜就连喜欢挑灯背书的周满都睡得酣畅酩酊的。
    孙佩芳吓得坐到了地上,一边往后蹬腿,一边要就喊救命。
    眼看着鬼影逼近,脚底下就跟踩泥里了似的,瘫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朱五六听着孙佩芳讲的绘声绘色,不由得也打了个寒颤,可他不敢多问,问就是错。
    他是家里男人,自己媳妇差点被鬼带走,他都睡得跟死猪一样,他好意思吗。
    “那后来呢?”
    孙佩芳瞪了人一眼,“后来?后来我就闻到了一股臭味!那鬼影离近了一看,竟是你的好兄弟孙大壮!
    大半夜来咱们家掏粪,我也是服了!
    这不是惹了周欢不高兴吗,他为了赔罪,趁晚上没人的时候来收拾茅房,收拾完了再去换猪胰子,说是多换些给喜刷刷做胰皂用。”
    朱五六一听,哈哈大笑。
    他想说,这小子以后指定是个妻管严,周欢有福气了。
    他还想说,媳妇你说的不对,大壮可不是他兄弟,你老这么叫改不了以后容易差辈。
    但朱五六还没等说,就被孙兴旺隔着篱笆喊走了。
    朱五六稀罕的摸了摸孙佩芳的脸蛋,想亲一口又不好意思,只说道:“我道歉,我自己道歉,我们这就去准备点好东西回头给大外甥道歉去。
    你回屋好好休息休息,补补觉,乖哈。”
    只见,朱五六已经出爱戴好了一身的行头,还随手抓了几块干粮放进了红布包里,转身就走了。
    孙佩芳还没反应过来,刚一伸手问问他又要干啥去,只抓了一把空气。
    这灵活的胖子一溜烟儿的就跟着孙兴旺跑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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