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夕阳映照天边,为单调的白色雪地增添了一片片红彩。
    在一间屋舍中,其内唯一的照明法器似乎出了毛病,散发出来的光芒弱如烛火,不知不觉间就营造出了一股诡异的环境。
    屋主人轻轻推开了房门,产生了吱呀呀的声响。
    亮然大步走入屋中,他大手一挥,一股法力汇入照明法器之中,原本昏暗的房屋顿时变得亮如白昼,他那锃亮的大光头和头顶悬挂的照明法器成了屋里最亮的两点。
    回到屋舍的亮然,将大小不一的三个木盒整齐地摆放在石桌上。
    两个较小的木盒是皖鱼丙苗与赵土包为亮然准备的礼物,大的则是出自柳念之手。
    “没想到我亮然居然也能收到弟子送来的礼物…”
    若论浩气仙门哪位长老最在乎门内弟子,非亮然莫属,可他却因为长相凶狠,外加面瘫,经常吓得弟子们不敢靠近。
    亮然对待弟子如同对待家人一般,一直无私奉献,付出不求回报。
    也正如家人那般,来自晚辈一句感谢或是礼物,是对亮然这位殷勤的长辈最好的回应。
    亮然看着自己收到的第一件礼物,心中不知藏有多少感动与欣慰,险些让他这位猛男当场落泪。
    经过短暂的自我调解,亮然压下了燥乱的心绪,带着天真无邪的可怖微笑,开始了期待已久的“开盲盒”环节。
    “柳念前辈欠了一屁股债,她们送来的这份礼物肯定不会太昂贵。
    只是不管里面装的是什么,我亮然绝对不会有半分嫌弃,而且明天我还一定会找人显摆两下,让那些内门的家伙们瞧瞧,我亮然也有今天!”
    一只结茧的大手颤抖着抚过三个木盒,就像触碰世间最稀有的珍宝一般。
    赵土包送的木盒被第一个打开,亮然带着开怀地笑容,探头望盒子里面瞧去,忽得笑容一僵,险些被吓到。
    盒子里面装的是一面铜镜,这铜镜只有巴掌大小,一看便知是女子随身携带的画妆镜。
    看着镜子里的长相骇人,额头印有十字疤的大光头,亮然真的很不想承认这个的丑八怪就是自己。
    一时间,房间里的温度都好似冷了几分。
    “赵土包那个小丫头送的礼物还…还是…蛮不错的嘛!”亮然揉着大光头自我安慰着,可他脸上的失望却难以遮掩。
    作为浩气仙门中唯一一个颜值为负数的修士,他实在是不敢想象,自己拿着一面镜子找人显摆的画面。
    第二个打开的木盒,是皖鱼丙苗准备的礼物。
    随着遮蔽视线的盒盖被移开,已经被镜子打击到的大光头亮然,在看到皖鱼丙苗的礼物时,整个人都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呆滞,
    一把梳子……
    谁会送给光头一个梳子当礼物啊!
    亮然左手持镜,右手握梳,望着镜中的大光头,半晌过后憋出了一句话:“这梳子拿来梳眉毛应该也能显摆两下吧……”
    最后的大木盒也被打开。 柳念盒子里面装的东西很多,其中最为显眼的是一件做工精致的道袍,只可惜粉红色的!
    没有一定的决心,亮然实在是不敢穿上它去找人显摆。
    除了粉红道袍外,盒子里面还有大量的胭脂水粉,和一块板砖……
    “我怎么感觉柳念前辈送来的东西,比这俩丫头的还要离谱呢!
    唉……也就这块板砖,好歹可以拿来一用。”
    就在亮然握住板砖的一刹那,一段文字直接浮现在他脑海之中。
    “这…是以物传神,难道柳念前辈他是想传授我法术吗?”
    思索间,亮然闭目凝神,开始阅览脑海中的文字。
    在阅读完开头部分内容后,亮然就已经意识到这不是什么法术,心中难免有些小失望。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亮然缓缓睁开眼眸,望着手上的那块板砖,一颗颗泪珠止不住地在脸上滑落,呜咽道:“柳念前辈,您的这份礼物……实在是太昂贵了!”
    清晨时分,初升的太阳好像被蒙上了一层黑色的纱布,让天色依旧暗淡。
    不知何时开始,雪又重新下了起来。
    在静谧无声的浩气山小院里,地上和房顶都被覆上一层雪霜。
    院中的那棵栀子树精准地接住了上空飘落的雪花,护着树下的师徒二人免受外界的侵扰。
    赵土包依偎在柳念的怀里,仍旧是一副酣睡可爱的模样,可以看出她还未离开梦乡。
    微弱的踏雪声缓缓传来,柳念睁开眼眸,就见皖鱼丙苗站在自己面前,脸上还带着几分忧愁与憔悴。
    “师傅,弟子昨日在山下偶遇了几个熟人,从她们口中得知了今年宗门为何这般寒冷的传言,想请师傅您确定传言的真伪,不知师傅您愿不愿意听。”
    柳念在赵土包眉心轻轻一点,让即将醒来的小丫头又多睡了一会,轻声回道:“说说吧,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传言,居然让你纠结了一夜睡不着觉。再说为徒弟分忧解难,本就是当师傅的责任。”
    柳念的话让皖鱼丙苗有些吃惊,她确实一晚上没睡,但是她一整晚都在闭着眼睛,既没有乱动,也没有发出声响,即便是有人在她身边监督,也绝对看不出来她是真睡还是假睡。
    很快皖鱼丙苗自己给出了答案:师傅的手段繁多,连将死之人都能救活,想来判别一个人是否入睡对他而言,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事实上,柳念是因为昨天一晚上没听到呼噜声,所以才断定皖鱼丙苗一夜未眠。
    少倾,皖鱼丙苗有些拘泥地将从山下听到的传言说了出来。
    柳念不是很了解宗门大阵,他也无法确定传言的真假。
    当他得知门内弟子都将宗门变冷的责任归结到自己引来的那场劫雷上后,觉得传言为真的可能性很大。
    可即便如此,柳念的内心仍是毫无波澜,脸上也完全没有丝毫愧疚之意。
    不管传言是真也好,是假也好,那场劫雷造成的损失,他柳念也已经尽数承担了。
    五千万的债务……
    这本该存在冥币上的面额,现在由他柳念来背负,一心的穷苦,哪还容得下愧疚二字。
    愧疚没在柳念身上出现,却出现在了皖鱼丙苗的身上。
    皖鱼丙苗低垂着脑袋,一脸愧疚地站在柳念面前,就像一个正在接受审判的犯人,专心等待着柳念的回应,可以看出她很在意传言的真伪。
    察觉到皖鱼丙苗的异样,柳念感到十分困惑,他想不明白皖鱼丙苗为何这么在意传言的真伪。
    柳二念心道:“大念曾经说过,我新收的这个徒弟,不是那种喜好多管闲事的人。
    她虽然神经大条但却粗中有细,只要没有对她造成实质性的影响,任何事她都可以当作视而不见。
    按理说,这么没有杀伤力的传言根本影响不到她的,怎么会搞得她一夜难眠。
    而且,那场劫雷还是我引来的,我也为那场劫雷承担了后果。
    我这个当事人都不愧疚,她为什么会愧疚呢?“
    越思考,柳念就越想不明白,皖鱼丙苗究竟在担忧什么。
    正此时,心魔的声音传来:“二念,你别忘了那场劫雷是为了救谁而引来。”
    此话一出,柳念瞬间想通了原因。
    皖鱼丙苗与赵土包是那场劫雷降临的起因,同时她们俩还是天罚中唯二的获益人。
    若真如传言所说,是劫雷损毁了宗门大阵,那皖鱼丙苗与赵土包就该背负主要责任。
    赵土包不知道劫雷与自己有关,所以她依旧睡得香甜,但皖鱼丙苗不一样,她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不搞清真相,她实在是坐立难安。
    “大念,劫雷与宗门变冷有关吗?”
    刘大念的回答很迅速,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般:“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宗门变冷与那场劫雷没有一丁点关系。”
    柳念将心魔的话语一五一十地转述给了皖鱼丙苗。
    得知传言是假的,皖鱼丙苗心中那块名为自责的大石也已落下,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脸上的愁容也消散无踪。
    看着不断打哈欠的皖鱼丙苗,柳念温柔地问道:“困了吗?”
    皖鱼丙苗尴尬地点了点头。
    “那就回去补补觉吧,你距离摆脱睡觉,还差得很远。”
    皖鱼丙苗没有拒绝柳念的提议,在她紧绷的神经开始松懈后,那一夜未眠所酝酿的困意也涌了上来,她现在确实困得几乎睁不开眼了。
    “谢谢师傅,为弟子解开心……”
    正在道谢的皖鱼丙苗忽觉双眼一黑,当即失去了知觉,陷入了沉睡。
    未等那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出现,一大一小两口棺材就从木屋中飞出,将沉睡中的皖鱼丙苗与赵土包牢牢封锁在里面。
    “我本以为我已经为她们挡住了所有外来的伤害,可我却忘记了你教我的那句话。
    舌虽无骨,却可伤人。
    大念,我想……”
    刘大念打断道:“在你睡醒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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