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褥铺好,元宝不知为何突然来了劲儿,扑上床跟宣于渊闹了起来,非要缠着他接着讲石猴子的故事。
    宣于渊是个张了嘴就不知什么是靠谱的。
    开了口天一句地一句的,听得元宝啧啧吸气的同时,也让玉青时无比嫌弃。
    她看眼前这两人实在头疼,索性默默抱着自己的针线篓子退了出去。
    宣于渊用手摁住向往自己身上扑的元宝,歪了歪头好奇道:“你家除了我,还来过别人吗?”
    元宝一颗心都挂在石猴子的身上,闻言想也不想就说:“你是第一个在家里住的。”
    “那你姐姐之前,出过远门吗?或者说,有没有人教过她怎么打架之类的?”
    元宝老老实实地摇头,说:“没有。”
    “我姐姐一直在家。”
    宣于渊见他神色不似作假,微妙地砸了咂嘴,纳罕道:“那倒是奇了。”
    玉青时先前制服胡家婶子的手法虽不熟练,甚至还很生疏,可那样的技法当世仅存一家,宣于渊怎么都不可能会看错。
    她能在那种情况下不假思索地用出来,证明玉青时对这个技法相当熟悉,甚至还被人精心指点过。
    可按他所知,这些都不该是玉青时一个乡下的小姑娘能会的。
    玉青时到底是从哪儿学的?
    这小姑娘身上的秘密未免也太多了些……
    宣于渊若是有所思地眯着眼不说话。
    等了半天没等到后续的元宝小猪似的哼唧道:“你到底讲不讲?”
    “不讲我以后可都不帮你了。”
    宣于渊被这话气得扯了扯嘴角,微妙道:“你真不帮我了?”
    元宝一脸严肃地点头。
    “真的不帮了。”
    “那我谢谢你啊。”
    元宝还没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宣于渊就用手把他摁到被子里,憋着笑说:“你不帮倒忙,说不定我还能快些。”
    “嗷嗷嗷!”
    “你放开我!”
    “于渊我跟你拼了!”
    “就你?”
    “哈哈哈……”
    屋子里的动静传到院子里,秦老太哭笑不得地回头喊了一声:“元宝不准乱喊,得叫于渊哥哥。”
    屋子里的人也不知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叫喊如故半点不改。
    秦老太面露无奈地摇头笑笑,说:“于渊也是,看着挺稳重的人,玩闹起来还跟个孩子似的。”
    玉青时不知作何感想地抿了抿唇,淡淡地说:“只要不带着元宝招祸,他爱怎么闹都没人管他。”
    她把单独留出来的豆渣倒到大碗里,又往里打了个鸡蛋。
    秦老太见了赶紧说:“你稍微洒点儿盐,再把先前熬出来的油渣切碎了弄些进去,这样拌匀了炒干才好吃。”
    玉青时按秦老太说的把东西加进去,把拌匀的豆渣放在一旁的同时,又去淘米焖饭。
    等锅里的米香味在空气在缓缓散开,屋子里闹了半天的一大一小也终于拉扯着衣裳走了出来。
    虽不知战况如何,可结局元宝显然是没干得过宣于渊。
    他扎成了小揪揪的头发乱得跟鸡窝似的,衣裳也乱糟糟地看着就让人好笑。
    脸上又是委屈又是悲愤,小嘴噘得几乎能挂着个菜篮子,每走一步都在用力跺,像是恨不得把宣于渊塞到脚下直接踩扁。
    跟他的狼狈相比,宣于渊就体面了许多。
    只是衣裳看着乱了些。
    他歪在门框上乐呵呵地看着元宝,笑道:“元宝,还来不来了?”
    元宝扎头扑进玉青时的怀里,回头用力剜了他一眼,咬牙道:“不来了!”
    “我不跟你玩儿了!”
    宣于渊啧了一声,一点儿也没有身为大人的觉悟,嘴上半点不饶人。
    “败军之将也得讲输家风度,你输了就恼羞成怒,这可不是大将军的作风。”
    真恼羞成怒的元宝瞪圆了眼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急得脚不住地跺。
    吧嗒吧嗒半天嘴没想好怎么反驳,求救似的看向玉青时。
    “姐姐你看他……”
    玉青时发自内心地不想掺和这两人的争斗。
    可宣于渊得寸进尺,元宝彻底大怒。
    再不控制一下,元宝大概就要哭了。
    玉青时敷衍地抬手揉了揉元宝的小脑袋,挑眉看了掩不住得意的宣于渊一眼,没好气道:“敢问于公子今年几岁?”
    宣于渊扬起下巴,笑得肆意。
    “二十一。”
    玉青时面露了然哦了一声,笑得温婉和煦。
    “都二十一了,才能打过一个六岁的孩子。”
    “你还真是赢得大器晚成。”
    绵里藏针字字扎心。
    这样的技巧玉青时用得简直不要太熟练。
    短短一句话的功夫,宣于渊脸上的得意就再也没了踪迹,只剩下了一脸苍白的麻木。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玉青时,皮笑肉不笑地扯动嘴角,忿忿道:“迟迟姑娘,你这是在拉偏架吗?”
    “不是。”
    “我这人帮亲不帮理。”
    玉青时过分坦诚的私心让人无可辩驳。
    宣于渊喉头骤然一哽,瞬间就什么也不想说了。
    围观了半晌的秦老太乐得弯了眼,打圆场似地说:“好了好了,都过来坐下吃饭吧。”
    “都忙活了一日了,吃了饭好早些去休息。”
    玉青时把不知死活还想跟宣于渊挑衅的元宝摁着坐到凳子上,宣于渊很是自觉地坐到了秦老太的旁边。
    与昨日过分单调的伙食相比,今日餐桌上的吃食就好了很多。
    一碟加了鸡蛋和油渣的炒豆渣,还有一碗洒了小葱的拌豆腐。
    加上碗里泛着晶莹亮光的米饭,一切看起来都让人舒心了很多。
    甚至连粗瓷碗边缘的豁口都可忽略不计。
    元宝饭桌下是个皮猴儿,上了饭桌就格外安静,只知道埋头往嘴里扒拉饭。
    吃过饭,元宝低着头把碗底的米粒颗颗全扒进嘴里,抱着饭碗没撒手,眼含期待地问:“姐姐,咱们以后都吃米饭吗?”
    “以后是不是都有米饭吃了?”
    想要顿顿吃大米,以目前的家境而言绝不是易事。
    玉青时稍想了想,轻笑道:“姐姐尽量想法子,让你天天都能吃米饭好不好?”
    秦老太生怕他不懂事儿,说出让玉青时伤怀的话,小声叫了声:“元宝。”
    元宝扭头对秦老太眨了眨眼,用手指把嘴边粘到的米粒塞进嘴里,扬起一大张笑脸看着玉青时说:“杂粮粥,窝窝,还要山芋头也都很好吃的,姐姐做什么我都爱吃。”
    玉青时被他的话逗得笑出了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心底无声叹气。
    座山吃空不是法子。
    还是得尽快想个办法才是。
    宣于渊默默把饭碗放下,指腹搓着袖口,暗暗嘀咕:缺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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