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于渊在车上日常嘴欠。
    下了车就为自己的嘴欠付出了代价。
    玉青时不扶他了,还走得飞快。
    宣于渊感觉自己蹦得单腿都快能飞了,走在前头的玉青时终于刹住了步伐。
    她径直进了一家首饰铺子。
    宣于渊还没弄明白她进去作甚,楞个神的功夫,玉青时就走了出来。
    “前头就是医馆,走吧。”
    她说完就走,一点儿照顾伤患的意识都没有。
    宣于渊着急地挥舞着手里的树枝追了上去:“哎你等等我!”
    他连追带赶地撵上玉青时,气喘吁吁地进了医馆大门。
    半个时辰后,变扭的迈着被纱布缠得严严实实的腿出现在街上。
    装瘸是一回事儿,真瘸了,又是另外一种感受。
    他这会儿腿上没劲儿,一动就锥心刺骨地疼。
    喝了大夫开的药,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发着软,杵着树枝也没了先前的威风,怎么都蹦跶不远。
    玉青时拎着一大包药走了几步见他没跟上来,侧首看清他苍白得惊人的面色,眼底翻涌出点点复杂。
    “我帮你?”
    宣于渊艰难的稳着拐嘴硬摇头。
    “不用,我自己能行。”
    玉青时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自顾自地走过来扶住他的胳膊,漫不经心地说:“你之前说我,小姑娘太倔了会吃苦头。”
    “如今这话还给你。”
    “哪怕是大男人,太倔了也会吃苦头。”
    “例如此刻的你。”
    宣于渊怎么也没想到,这句话会在这种时候用到了自己身上,诡异地沉默了一瞬掩面道:“现在去哪儿?”
    “去县衙门前转转。”
    宣于渊微妙一顿,不解道:“为什么?”
    玉青时无视他眼中不满拉着人往前慢慢地走,慢条斯理地说:“王家的主子虽是都没了,可下人还在,保不准就有那么一两个忠仆会跑到县衙报官。”
    “我们去县衙门前转一圈,让人看到你我的身影,而后就算是有人问起,也可直接说因你腿伤之故,我们一早就进了城,全然不知王家的事儿。”
    强掳玉青时去冲喜,这事儿明摆着违了县太爷的命令,犯了县太爷的忌讳。
    王家还活着的知情人不会敢说。
    只要有人亲眼看到他们在城内,就是有了与王家之事不相干的人证。
    任谁来了,也不会有人能把王家的事儿攀扯到他们头上。
    宣于渊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玉青时竟能想得如此周全,愣了一下才说:“这是你早就想好的?”
    玉青时面色淡淡地摇头,说:“见你真瘸了才想到的。”
    “说起来,我心里也有个疑惑未解,于公子可否解答?”
    似乎猜到她会想问什么,宣于渊憋气甩了甩手中树枝,眼珠一转就想到了合适的说辞。
    他不等玉青时开口就自己说:“我之前确实没伤着腿,只是怀疑有东西落在你家,这才找了借口想留下。”
    他愤懑地咬了咬牙,强调道:“但是!”
    “我不是你怀疑的山匪,也不干杀人越货的蠢事儿,借故留在你家一不是图你八字旺,二不是图你家财产。”
    “我只是想找我的东西。”
    玉青时设想过多种可能,却唯独没宣于渊说的这个。
    可宣于渊被她捞回家时全身上下就一件衣裳,什么也无。
    宣于渊说得信誓旦旦,她忍不住狐疑眯眼:“什么东西?”
    宣于渊不太自在地顿了顿,干巴巴地说:“一个荷包。”
    “荷包?”
    “对,一个看起来很有些年头的荷包,荷包里还装了一对勾金丝的祥云耳环。”
    玉青时脑中一个激灵闪过眉眼间多了一丝恍惚。
    宣于渊没注意到她的变色,只是闷着嗓子说:“我娘死了以后什么也没留下,就给我留了这么对传家宝,那是我留着要给我未来媳妇儿的聘礼,一直都贴身放着。”
    可落水一遭再醒来,他就发现放在胸口的荷包没了。
    他一直觉得东西就在秦家。
    后来看玉青时出手阔绰,一度以为她把耳环卖了。
    可他这段时日命人暗中在玉青时可能去的镇上和县城能搜罗的地方来回地找,也没能找到半分影子。
    他眉间郁气难消地扭头看着玉青时,咬牙道:“所以都到了这时候了,迟迟姑娘,我的东西到底在哪儿?”
    玉青时若有所思地抿紧了唇,紧声问:“你借口赖着不走,就是为了那个荷包?”
    “是。”
    “不然你以为我是为什么?”
    这说辞有理有据,让人难生猜测。
    玉青时盯着他的眼睛静静望了半晌,见他目光澄澈无所隐瞒的样子,一直坠在心口的石头缓缓落地。
    她摁了摁隐隐作痛的眉心,摇头说:“你的东西不在我家。”
    “不过我知道在哪儿。”
    在玉青时把宣于渊捞回家之前,元宝就先从河里摸了个荷包带回家。
    若不是为了埋那荷包,玉青时也不可能大半夜的去河边捞人。
    宣于渊闻言眼底迸出一丝微弱的亮光,笑道:“当真?”
    “当真。”
    “等回去了,我就带你去寻。”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就到了县衙门口,好巧不巧,正好撞上了准备出门的县太爷。
    县太爷看到宣于渊的瞬间腿肚子就抖个不停。
    可他记着宣于渊之前的警告,强撑着镇定神色如常地挤出个笑,正想带着人赶紧走时,前来报官的王家下人突然就冲了上来。
    那婆子是亲自扶着玉青时入了喜房的,原本就被王家三口惨死的事儿吓得不轻,这会儿见玉青时好端端地出现在此,立马惊得尖声大叫。
    县太爷不满瞪眼:“县衙门前大吼大叫成何体统!”
    婆子浑身哆嗦着指着玉青时,面无人色地说:“大人……”
    “大人……就是她……”
    “她杀了我们老爷一家……她是杀人凶手!”
    “就是她!”
    “她放火把我们老爷一家三口全都烧死了……大人快把她抓起来啊!大人……”
    “胡说!”
    见婆子手指宣于渊的方向,县令惊得魂不附体,想也不想就说:“一派胡言!”
    “本官亲眼见他们二人在此,如何去纵火杀你家老爷!”
    玉青时像是被婆子的指控吓到了,怯生生地缩了缩脖子,红着眼小声说:“大人说的是。”
    “我们二人一早就入了城,还去顺德医馆看了腿伤抓了治伤的药,怎会放火杀人?”
    她害怕似的往宣于渊的身后躲了躲,委屈道:“大人,杀人的罪名不同寻常,常人如何能担当得起?”
    “大娘这话说得我百思不得其解,心里也惶恐得很。”
    “飞来横祸无从辩解,大人可要为我们做主才是。”
    玉青时一用这种含惶带恐的语调说话,宣于渊的脑海里不知为何浮现而出的就是,她托着下巴仿佛满眼都是自己,望着自己笑的模样。
    他心底不知从何处蹿起一股恼意,难掩恼怒地伸手把玉青时挡在身后,意味不明地看向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县令,暗暗咬牙:“是啊,莫大之冤,大人可千万要为我们做主才是。”
    “大人可不能冤枉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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