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青时出门前想着宣于渊淋了一场雨,喝些滚烫的姜水可能会好些。
    特意在刮了一块老姜在锅里熬了水,叮嘱元宝记着些,等宣于渊醒了就让他来抬起来。
    可元宝一心守着炭盆里的红薯,把这事儿忘了个一干二净。
    宣于渊醒了后跟着他坐在门槛上扯淡,两个人空度了大半个时辰都没察觉。
    这会儿反应过来,火候已经过了。
    老姜糊作一团,严严实实地粘在锅底。
    锅底也被烧黑了好大一块,看着黑漆漆的,再加上老姜被烧糊后的那股呛鼻的味儿,这场面光是看着就让人好一阵心惊肉跳。
    元宝踮脚看看锅,又看看宣于渊,六神无主地抓住衣摆,小声说:“姐姐回来看到会生气吗?”
    宣于渊用帕子包着铁锅两端的把手,把锅抬下来放在地上,哭笑不得地说:“你猜?”
    元宝想象着自己受罚的场面哆嗦了一下,缩着脖子委委屈屈地说:“可是我忘了啊……”
    宣于渊用筷子试着扒拉了一下糊在锅底的老姜,忍着把锅扔出去的冲动咬牙说:“这姜水是熬来做什么的?”
    元宝可怜巴巴地说:“姐姐说怕你受寒花银子抓药,熬来给你驱寒的。”
    宣于渊指尖无声微顿,心头不知为何像是被小猫爪子轻轻地抓了一下,又酥又痒,鼻尖能闻到的皂角香气也越发的重。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压下心头不知名的杂乱,哑声说:“那你怕不怕挨揍?”
    元宝哆哆嗦嗦地点头:“怕。”
    “不想挨揍就按我教你的说,明白?”
    元宝看他一脸郑重,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可一想到自己可怜的手板子,顿时就什么也顾不上了,忙不迭地点头。
    “行。”
    想不让玉青时发现锅底被烧穿了,第一件事就是确定这锅到底漏没漏。
    宣于渊有生之年第一次拿起丝瓜藤刷锅,动作生硬表情狰狞。
    元宝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捏着小拳头给他加油鼓劲儿。
    老姜刮下来挖个土坑埋了毁尸灭迹。
    剩下的就是拿着丝瓜藤死命地刷锅。
    宣于渊从未干过这样的活儿,刷个锅弄出了极为吓人的动静,险些咬碎一口后槽牙才勉强看到锅底的糊色褪了些。
    他撸着袖子刷了半天,终于把那层可疑的糊色刷掉,举起锅对着有光的地方左右看了一圈,确定没看到任何漏光的地方,不由得轻轻松了一口气。
    糊是糊了,可万幸是没真的穿了底。
    宣于渊怕锅底留着糊味儿引起玉青时怀疑,咬着腮帮子想了想,用清水涮了好几遍,又放在灶上煮了一锅开水。
    反复几次确定什么味儿也闻不到了,才擦着头上的汗说:“一会儿你姐姐回来了,你就说锅里煮着的姜水我喝了,然后咱俩把锅洗了,记住了吗?”
    扯谎不好。
    可不挨打显然更重要。
    元宝迟疑不到一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保证道:“我记住了。”
    “记住了就好。”
    宣于渊甩了甩酸痛的膀子正想折回去继续坐着,脚尖突然就踢到了一个地上的东西。
    他低头一看,发现竟是自己之前从山上带回来的野鸡。
    这个野鸡是上山找果子的时候顺手打的。
    之前为了护着怀里的果子,他直接找了根棍子,用带出门的绳子把野鸡拴在了棍子上,一路拖拽着回来。
    进门后又跟玉青时争了几句,转而去睡了个大觉。
    完全没顾得上这玩意儿。
    他用脚尖踢了踢野鸡的尾巴,皱眉道:“你姐姐看到这个了吗?”
    元宝拧着小眉毛嗯了一声,纠结道:“看到了。”
    “但是姐姐好像不想弄。”
    玉青时匆匆拎起野鸡看了一眼,就满是嫌弃地重新扔到了地上。
    一点儿打理的想法都没有。
    元宝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只记得玉青时当时的表情的确是很纠结。
    宣于渊摸着下巴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玉青时嫌弃的原因是什么,四下看了一圈索性说:“去抱些柴火来,咱们把这野鸡清理利索了等你姐姐回来就能吃。”
    元宝脚尖点了点地,不是很确信地说:“你会弄吗?”
    宣于渊被他的质疑气得笑出了声,咬牙道:“我不会,难不成你会?”
    宣于渊不会做饭,也不擅家事农活儿。
    可在野外怎么才能活得安逸,他绝对比这个家里的任何人都清楚。
    他先在锅里烧上水,又把歪了脖子的野鸡拎到门口,用菜刀划破脖子把血放干净。
    等锅里的水烧开,把开水倒入木盆。
    放在盆里的野鸡来回翻转着在热水里滚上几圈,用手扯一下确定毛都可以拔下来后,再在地上铺上些干了的稻草,包住拔下来的鸡毛。
    野鸡死后被宣于渊拉在地上滚了一身的泥,脏得让元宝都不想碰。
    可被宣于渊摁着拔净了毛,看起来就跟之前大不一样了。
    元宝蹲在一旁满脸新奇,忍不住用手戳了戳野鸡光溜溜的腿,好奇道:“这也是鸡吗?”
    “为什么长得跟家里的不太一样?”
    “这个鸡腿好长,比奶奶喂的大花都长。”
    大花是秦老太喂的一只下蛋的母鸡。
    因为下蛋下得勤谨,被照顾得很好,膘肥体壮胖得连两条腿都看不到影子。
    宣于渊坏笑着把鸡爪子朝着元宝的方向挥了挥,见他被吓得退了一步,忍笑道:“大花是家养的,这是野鸡,能一样么?”
    “野鸡可比家里养的好吃,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元宝半信半疑地砸了咂嘴,狐疑道:“当真?”
    他长到六岁,少有能吃得上肉的时候。
    更别说是野味,当真是见也不曾见过。
    他围着野鸡看了半晌,忍不住问:“那这个野鸡你是从哪儿弄来的啊?”
    “打的。”
    元宝闻言惊奇地瞪大了双眼,捂着嘴小声惊呼:“你打的?”
    宣于渊利索地用刀口顺着野鸡肚子划出个口子,伸手把内脏里的东西都掏出来扔掉,头也不抬地说:“不是我打的,难不成是你打的?”
    “可我听说只有猎户会打猎。”
    “我之前听秦大叔家的柱子说他爹就从山里掏过野猪窝,还有小野猪崽子,他说野猪肉特别好吃。”
    宣于渊被元宝话中的垂涎逗得可乐,好笑道:“猎户能打的,我也能打。”
    “你要是想吃,改天我就带你进山找,你现在就不用对着我流口水了。”
    元宝慌忙伸手抹了一下嘴角没发现可疑的痕迹,气得对着宣于渊泛坏的背影哼了一声。
    “姐姐说,谁都不许进山。”
    “我不许进,你也不许。”
    “你忘了姐姐今天还生气了?”
    宣于渊被元宝的话提醒,想起玉青时今日青得吓人的脸色,难掩悻悻地摇了摇头。
    “罢了,等我伤好了再说。”
    “毕竟……”
    “迟迟姑娘动起怒来,实在惊人呐。”
    “我可不敢惹。”
    他话说得唏嘘,可嘴角却在不受控制地缓缓上扬。
    元宝搞不清楚他在笑什么,跟着咧嘴露出了一口小白牙,满是期待地嘿嘿道:“那咱们晚上是不是有肉吃了?”
    宣于渊心不在焉地点头。
    元宝又问:“那咱们怎么吃啊?”
    “我之前吃过几次的鸡肉都是炖的,但是我听柱子说还能烤着吃,听说……”
    “打住打住打住。”
    宣于渊忍着好笑对着元宝翻了个嫌弃的白眼,打趣道:“你再说哈喇子就淌到我身上了。”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低头凝视着死了已经瞑目的野鸡,目光看向后院,若有所思道:“想吃烤的?”
    元宝嗯嗯嗯的点头。
    “那就吃烤的。”
    宣于渊弯腰把装了野鸡的木盆抬起来,对着元宝招手:“后院有些竹子,你去找些干净的竹叶来。”
    “今晚于渊哥哥给你露一手,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正儿八经的叫花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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