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梦与入骨香两厢结合,很快就在中毒的人身上起了反应。
    刚刚还叫嚣不止的老道腰杆软塌塌地往下一扑,手脚无力直接迎面倒在了地上。
    他惊恐交加地扑腾着手脚想站起来,可入骨香的效果比这烂大街的迷魂香强了不知多少。
    他越是惊恐挣扎,力气就流失得越快,转瞬几个呼吸的次间,他就彻底成了一摊软在地上的烂肉,除了眼珠还在惊惧不已地四处乱转,别的地方就都不能动了。
    他像条临岸濒死的鱼,空洞地张大了嘴看着玉青时不敢出声。
    玉青时慢吞吞地把手上最后一点儿灰尘拍去,淡声说:“问什么就答什么,你可记着千万别说错了话,否则……”
    “我现在就能让你去阎王殿好好快活,知道?”
    “知……知道……”
    老道想不通自己的迷魂香为何失了效,也不知道玉青时说的入骨香是什么东西,可还是被这意想不到的变故吓得舌头打了卷,看着玉青时的眼神不再是在看可下筷咂摸的美人,而是一个活着的阎王。
    他急促喘息好久才哆哆嗦嗦地说:“姑……姑娘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只……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都据实回答。”
    “保……保证不说一句瞎话。”
    玉青时闻言满意轻笑,说:“如此甚好。”
    “门外那个婆子是怎么找上你的?”
    “你跟她又达成了什么交易?”
    老道抽着气捋了捋思路,颤着嗓门说起了原委。
    这老道士是个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仗着自己那点儿见不得人的龌龊手段,在这附近逐渐打出了些许名声。
    谁家要是遇上个不听管教的媳妇儿,就会设法送来给他驱邪。
    百试百灵。
    秦大娘不知从何处听了这事儿,就托人求到了他的跟前,说是想让玉青时往后都能乖顺些。
    玉青时听到这里眉梢微妙扬起,要笑不笑地说:“只是让我乖顺听话些?”
    “你确定自己没记错?”
    她看起来仍是笑吟吟的,可话中冷意却如同无形的冰刀利刃,冻得老道的脊骨不住打颤。
    他慌忙摇头说:“不……不是。”
    “她原本是想求个方子或是别的术法,最好是能要了你命还不会让人看出来的那种,可……可是我不敢啊……”
    他烂心烂肺全身上下没一个地方是好的,可到底是从未害过命,也没那么大的胆子。
    他不敢答应秦大娘的恳求,又不愿放弃这到了嘴边的肥肉,索性就说服了秦大娘,说自己有办法可保证玉青时从此往后都不敢不听话,这才哄得秦大娘把玉青时骗到了此处。
    他原本盘算得挺好,今夜过去污了玉青时的身子,再像从前那般如法炮制,拿走玉青时的贴身之物,逼得玉青时不得不听他的吩咐。
    这样既得了美人的香软好处,又得了秦大娘承诺的好处,两全其美。
    等事成后,再伺机胁迫着玉青时到这里来多偷几次香玉,等吃够了就趁着被人发现之前赶紧离开这里,再另外寻个好地方行骗。
    可他怎么也没算到,自己从未失手的迷魂香对玉青时竟然无用!
    他在难以言喻的惊吓中颠三倒四的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一遍,话还没说完,惊惧的眼泪鼻涕就糊得一脸都是,看起来面目更是狼狈狰狞。
    “姑娘,我今日什么都没干,你想知道的我也都交代了,求你手下开恩放过我吧,只要你大发慈悲放过我,我保证以后绝对不做这样的事儿了,我……”
    “开恩?”
    “大发慈悲?”
    玉青时咂摸着这几个字,表情看起来滑稽异常,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可乐。
    她忍俊不禁地弯起唇,笑道:“慈悲当是菩萨发的,你何曾见过恶鬼发慈悲?”
    “你这话说得,当真是求错人了。”
    这样的脏东西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别说是今日明晃晃的开罪到了跟前,就算是只有耳闻不曾亲历,玉青时大约也会想送他一副穿心烂肺的好东西,早日送他上路。
    玉青时无视老道哀求的目光站好,左右看了一圈说:“这里只你一人?”
    “是……”
    “啧,也行。”
    玉青时意味不明地侧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一人上路虽是寂寞些,可也算是死有余辜,你不冤。”
    “只是你死之前,还有个忙想让你帮。”
    “什……什么?”
    不等烂肉似的老道回过神来,玉青时就用一种快到让人难以反应的速度往他的喉咙里扔了一颗不知是什么的药丸。
    老道想吐出来,可他全身的肉都软烂成了泥,别说呕,就连说话都逐渐说不清楚。
    他惊恐万状之下不停地扭曲四肢想把嘴里的东西呕出来,玉青时在一旁冷眼看着,好笑道:“这么紧张作甚?”
    “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一会儿你就知道用处了。”
    她轻飘飘地说完就往外走,从老道刚刚说的小路直接绕到前头,看着停留在林中的马车,唇角无声上扬。
    秦大娘今日是跟她一起出来的,要是轻巧死了,回头少不得要费些口舌交代,所以这人一时还不能死。
    不过死罪一时可免,活罪却不可免除。
    今晚的戏少了她可没法再接着往下唱。
    秦大娘又紧张又期待在车板上坐着,想着明日过后自己该如何收拾玉青时,可不等她想出个思路,就被无声走到自己身后的玉青时拿棍子在后颈上重重敲了一棒。
    秦大娘带着惊愕晕死过去。
    玉青时懒得搬动,直接牵着马车入了道观,把死尸似的秦大娘倒在了疼得不住哀嚎的老道旁边。
    她无视老道撕心裂肺的尖叫痛吼,堪称是行云流水一般的把秦大娘捆在了柱子上。
    确定手脚都绑好不会被挣开,她拿出个小巧的瓶子在秦大娘的鼻尖下扫了扫,看到她眼皮剧烈地动了起来,带着莫测的浅笑牵着马车退了出去。
    她没走远,把马拴在树干上,坐在车板上看着道观内的情形挑眉而笑。
    老道吃下去的药能让人维持清醒,不受入骨香的毒性侵蚀陷入昏睡,却能让把昏睡后的痛苦提前。
    而且两种毒性互相催发,六个时辰内中毒的人就会在无止境的痛苦中变成一滩再也分不出模样的模糊血肉。
    老道人是清醒的,但是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是睁着眼被体内断骨的痛苦搅和得叫得一声更比一声刺耳,在这深山老林中声声回响,与恶鬼索命追魂的动静相比也不遑多让。
    秦大娘吸入体内的入骨香没被碎梦激发,不会感受到疼痛,可被她给的药刺激得从昏迷中醒来,灌入满耳的就是这避无可避的尖叫。
    等她睁大眼看清在地上逐渐化作烂肉的老道,啊的一声叫得更加惨烈,听起来好像此时忍受万般痛楚的人是她似的,凄惨厉然。
    男女不同的尖叫声在深林之中此起彼伏,惊得林中倦歇的鸟都振起了翅膀,扑腾着想找个安静的地方。
    玉青时在这样的刺耳尖叫中好整以暇地掏了掏耳朵,笑得极轻,口吻也很是感慨。
    “上次是假疯,经此一事,只怕是真要疯了。”
    “大娘。”
    “这是你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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