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
    这身边多出个奸细,任谁也留不得了。
    狗皇帝心思诡异得很,他可不想自己时刻活在他的监视中,虽说这司杨从未对他起过杀心,可他是皇帝的人,难保日后不会对自己做出什么危险举动。
    听到绥远要赶他走,司杨面容愁苦,却没再继续打扰他,只淡淡看着床上的绥远叮嘱,“我走便是,殿下的伤还是要好好养着,日后……莫要再惹陛下生气了。”
    说罢他对绥远郑重行了个大礼,果真缓缓出了殿。
    “呵,既已撕破脸,这会儿对我说出这等关心的话,又有何意?怪人。”
    绥远无语瞪着渐渐远去的司杨,隐隐觉得他哪里不对劲,却又想不通问题出在哪。
    ……
    十日后,绥远的伤方才大好,边境却传来了消息,炎肃战败,南阳的羿王亲率大军,在距离川云城千里外与北疆部队大战了三天三夜,之后炎肃不敌,被景羿百米外一箭穿心而死。
    至此北疆部队群龙无首连连败北,大军被逼得回撤,却连遭景羿大军围堵,一连将残余兵力歼灭后,景羿大军直指北疆,几日内迅速拿下了边境的几座城池。
    如今,战火终是烧到了北疆。
    “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皇帝为政不仁,不想着为民谋利,一天到晚脑子里只有称霸世界,偏偏自不量力数次去招惹原就惹不得的南阳。
    景羿可是南阳的定海神针,有他在,北疆岂能讨着好?
    这下狗皇帝自食其果了,景羿可不是逆来顺受的主,三番两次出兵挑衅他,这会儿焉能不怒?他如今反攻北疆,指定是被狗皇帝给逼烦了,与其让这小丑来回在他南阳的边境蹦跶,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一锅将他老巢给端了。
    攻下北疆几座城池只怕是开胃菜,真正的惨剧还在后头呢。
    “殿下,陛下在太和殿里震怒,说要御驾亲征……”
    广华殿前的玄玉侍卫,原是珺亲王专为绥远提拔过来的,今早听闻太和殿里的风云,这才火急火燎赶来向太子通报。
    “不但如此,据说此前陛下还斩了一位劝和的大臣,如今正与珺亲王在殿里僵持不下,殿下,您还是赶紧去劝劝吧!”
    再晚一步,以陛下这杀伐果决的性子,珺亲王怕是都危险了!
    一听皇帝又在杀人,绥远眸色一凝,心里忽的沉重起来,狗皇帝这喜好杀戮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走,去太和殿!”
    待绥远急冲冲赶到太和殿时,百官噤声,唯有珺亲王正与皇帝据理力争。
    “陛下,此战不可,那羿王此时定然是被惹怒了,依他惯来的作风,若不犯他,自可相安无事,若你犯他一寸,他必然要百倍讨回!何况我们已然数次对他挑衅,若你此时亲征,只怕性命难保!何不让大军休养生息,他日再伺机而动?”
    珺亲王言语切切,龙座上的皇帝却气得面目狰狞,“混账!朕戎马一生,岂是景羿那小子能匹敌的?若不再战,难不成要让那羿王打到皇城灭了我北疆?你身为一国亲王,怎可与无知妇孺般怯懦无勇!”
    “这并非怯懦,陛下可知,战火一起,百姓遭难!臣弟此前便已然劝过你,莫要主动挑起战事,百姓的福祉才是重中之重!可您偏要一意孤行,如今那羿王势如破竹有备而来,这战再打下去已是于事无补!何不主动求和,平息战火才要紧!”
    不得不说,珺亲王与北疆皇明明一母同胞,可气度远见方面,珺亲王却是稳稳压了北疆皇一头。
    能清楚看清目前的严峻形势,不好战,以百姓为首,期盼安宁,亦能屈能伸,这与绥远不谋而合。
    而北疆皇,成天想的无非就两件事:(一)谁要篡位(二)霸业统一
    一心只有皇位和杀戮,他是如何登上这帝位的,绥远表示不理解。
    眼看两人还在为战或不战争得面红耳赤,绥远终是无奈走了过去。
    “珺王叔说的不错,眼下平息战火才最要紧。”
    这原就是老早能预料到的结果,他偏偏要等到难以挽回的时候再来想辙,事到如今了,他还想着御驾亲征!
    若是能胜过景羿,他倒也佩服他的果敢,可关键是,他明里暗里已经对南阳发动了几轮战事了,次次败北,回回都是栽倒在景羿手里,从一开始的宁风吟在盛华园大闹展皇寿辰,到北部边境屡次进犯,哪一次讨着便宜了?
    如今战火已经燃起,火烧屁股了,他还想着御驾亲征力挽狂澜,一国皇帝就这么草率的要自己带兵出征,但凡他在战场有个不测,朝堂之上又该是一阵风起云涌了!
    绥远越想越替北疆民众悲哀,摊上这么个好战的皇帝,注定没有安稳日子可过。
    “父皇,停战吧,已然失了两座城池了,再打下去,只会劳民伤财。”
    北疆皇此时尚在气头上,一见绥远又是来劝和,他顿时一阵暴怒,“无知小儿,你懂什么战事!那姓景的已经打到家门口了,朕不亲征,难道要不战而降!羿王犯我疆土,朕岂能饶他!”
    一听这个绥远更是嗤之以鼻,本就是他自作孽,这会儿还愤慨上了。
    “若不是您执意多次挑起战争,那景羿怎会进犯北疆!许你打别人的主意,却不许他反攻自卫,这是哪门子的道理?说到底这事便是我们的错!是你,先犯了南阳的疆土,这才让如今北疆两城的百姓糟了灾!若你此时还想着你那霸业不顾百姓疾苦,只怕不用等那羿王来打,百姓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能将你淹了!”
    这话说的义愤填膺,北疆皇脸色凝重怒视他,胸口已然被气得起伏不定,“你敢诅咒朕?!逆子住口!”
    原本想着好言相劝,兴许能让他回头,可偏偏这狗皇帝脑子一根筋,被他这么一刺激,绥远也忘了此时是在太和殿,当着众臣的面毫不留情将北疆皇怼得脸黑,这是他自己也没预料到的。
    然,话已出口,覆水难收。这便是他心中所想,他爱听不听。
    “父皇,儿臣一时嘴快失了分寸,是我的不是,可我所说句句发自腓腹,父皇还是三思而后行,莫要一错再错。”
    “是啊陛下!眼下停战尚可挽回,若是等那景羿攻到皇城,那可就于事无补了!”
    珺亲王难得找着了意见相投的同盟,心中庆幸之时,对绥远亦是打心里折服,这才是为帝者该有的样子!
    可惜了,眼前这帝皇打算一条独木桥走到黑,算是要跟景羿杠上了。
    “都不必再劝!御驾亲征或可暂缓,但与那景羿的战事不能败!辅国大将何在?”
    此时朝臣中,缓缓走出一人来,绥远一瞧,呵,又是个熟人。
    辅国大将韩旭,曾经跟随宁风吟到过南阳,那次寿宴风波,绥远可记忆犹新。
    “陛下,臣在。”
    他定定站在殿中,看着挺拔魁梧,心中对这战事却心有戚戚。
    景羿那人他曾经领教过,计谋胆识样样过人,偏偏武艺还精湛,一手穿云剑法更是出神入化,他曾在景羿手上吃过不少苦头,如今让他再对上……怕是胜负难料。
    “陛下,那羿王骁勇无敌,微臣怕是……”
    “不必多说,你身为辅国大将,与景羿一战舍你其谁?不日便领兵出发!定要夺回那两城,将那景羿贼子赶出我北疆!”
    “是”
    韩旭便是心中再是迟疑,如今陛下都发话了,属实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眼见自己的劝谏无果,绥远满心抑郁。皇帝老子是个吃不得亏的,这是还想着在景羿那扳回一城呢,果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得了,刀没架到脖子上,他是不会死心的。
    劝也劝不住,与其在这浪费时间,他不如去前线看看。
    皇帝老子劝不住,兴许他能劝劝景羿?
    太和殿一出,绥远便想启程往边境赶,只是路过神武门时,正巧碰上几名罪犯服刑。
    原本绥远不甚在意,神武大门麽,他前不久才从那里死里逃生,可眼光一扫,见着其中某一名罪犯时,绥远下意识顿住了脚步。
    那人的刑罚不似旁人的砍头,却是和他此前一样,受的是杖刑!
    对这刑法绥远并不陌生,那碗口粗的板子一次次狠狠砸到他背上的痛楚他记忆犹新,也不知那人犯了何罪,得挨多少板子?
    若也是五十大板,他还有命活吗?
    心中好奇,他鬼使神差走了过去,想着一探究竟。
    那人正有气无力趴在刑凳上,背后已然血迹斑斑,显然是已经挨了不少板子了。
    “这才三十大板就不行了?陛下可吩咐过了,杖责一百大板,生死勿论!”
    一百大板!
    绥远听见一旁施刑的小官如是说,心里忽的替那受刑之人捏了把汗。
    一百大板啊,他当初五十大板已然要死要活了,这一百大板打下去,不死也得残了。
    “诶,他犯什么罪了,不能给他一个痛快麽?”
    他凑近那施刑小官,拧着眉问。
    “啊,是太子殿下!”
    小官扭头见是他,顿时一脸惶恐,毕竟上一次给太子施杖刑,可也有他的一份力。
    心内忐忑了会儿,终是老实答到:“此人是陛下前些日子特意交待的,只说杖责一百,若还有命活,再丢回牢里,至于所犯何事,下官倒是不清楚了。”
    毕竟皇帝陛下亲自下令要处罚的犯人,他也没那胆子再去刨根问底,依言处罚了便是。
    不曾想这处置罪犯还能有这种操作,不问罪责,只负责施刑,皇帝老子这身份当真是只手遮天好用的很,想虐一个人,简直比捏死只蚂蚁还简单。
    对此绥远心下怅然,北疆这地方,人如蝼蚁命如草芥。
    罢了,说到底是皇帝的子民,杀或不杀与他何关?
    刑凳上趴着那人在听见眼前是太子殿下后,头这才艰难往上抬,只不过脸上或许也曾受过刑罚,一条很是显眼的刀口横跨他的侧脸,血渍从伤口溢出,将他整张脸染得面目全非。
    这是谁?模样好生眼熟。
    绥远纳闷盯着他被血糊住的脸,暗自寻思了会儿,一时没想起来在哪见过。
    “算了,左右与我无关。”
    他抬脚欲走,转身之际,一道极细弱的男音从刑凳那传来。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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