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老爷子把她放在桌上的宣纸正徐徐张开,听了她的话后,明显的手一抖,不光是他手抖,方海欲过来帮着磨墨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程东华一直都注意观察着三人,在看着两人动作僵了一下后,也往沐晨手中拿着的盒子看去,想着里面的东西肯定有问题。
    付老爷子也暂时不写了,看向沐晨,拿过她手中的盒子打开了来,一股药香随即飘散出来,再一看里面装着的正是黑褐色的药丸,一颗颗足有小指尖般大小。打开后拿出一粒药丸出来对着屋内的人说道:“这是老夫新研制的一种药丸,有强身健体,调养身子之效,倒也符合老夫人的身体。”顿了一下后,又道:“只是老夫人体弱,虚不受补,前几日每日里服用半粒,待身子好上一些后,再服用整颗。”说完就把药丸放置在一旁,并未放入到整盒里去。
    屋内众人,包括领他们进屋的妇人都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妇人道:“这怎么使得?”
    付老爷子道:“我这徒儿都说了算是他出言不逊的赔礼,你们只管放心服用便是。”说完又继续提起笔来,方海见状停下来的步子也往前走去准备给付老爷子磨墨。
    沐晨此时一脸无知般的站在旁边,看着付老爷子提笔写字,问道:“师傅,我观老奶奶身体消瘦,呼吸微弱,人也昏迷不醒,可是因为劳累,饮食不匀所致?”
    付老爷子抬头看向沐晨认真的有些呆愣的样子,心下忽地想笑,这小狐狸,不过在回她话时,脸色也不甚很好,道:“不错,劳累忧思过度,身体不堪重负,久之也就虚弱不堪。”
    沐晨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所以师傅用药上才选了温补的理中汤帮老奶奶调理身子。”
    付老爷子继续写,回道:“理中汤有温胃散寒、补气益脾之效,再配以当归、白芍、陈皮、厚朴可治忧思郁结,饮食不下等症。”
    沐晨一副了然,道:“我知道了,老奶奶他们来这里后肯定过的不好,心里优思后就吃不下东西,所以师傅才加了厚朴川穹行气消积。”前面说的还好,看后面又补了一句,道:“师傅,老奶奶他们也有可能是没有多的吃来吃,所以……”
    付老爷子捏紧了手里的笔,马上轻喝道:“晨晨!”喝完又对着方海说道:“带你师弟去外面冷静冷静。”
    尴尬的又何止付老爷子,屋里的人无不是尴尬的不知作何反应。
    方海在听了师傅的话后,拉着沐晨就往外走去,走时还不忘对着屋内的人说了句“我师弟人小,还请大家不要介意。”
    付老爷子在方海拉着沐晨出去后,又是赔礼道:“诸位还请勿怪,我这小徒弟平日里只喜欢看书钻研,人情世故上有些不太懂。”
    陈家一屋子人虽尴尬,可人家说的也是事实,再加之童言无忌,谁又能真生气!且还不说人家还帮着他们又是治病,又是给药。
    一男子道:“老先生客气了,小公子说的也是实话罢了,还是让小公子进屋来罢,公子还小,外面又冷,若是冷着了可就不太好了。”男子面向有些苍老,看样子应是这家人的老大了。
    付老爷子道:“无碍。”说完,手下的笔也放了下来,放置到一旁,又拿了另一张纸写了起来,待墨汁干后,把桌上的两张方子前后拿起来交给男子,道:“第一张方子的药捡两副,后面的吃上一月就可以停药了。”
    男子携了全家跪下千谢万谢。
    付老也未阻止他们,任由他们跪在地上,在他们谢后才说道:“请起,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就此告辞吧!”
    程东华看着付老爷子一脸的郁色,也知道他心情不爽,不怪他不爽,换做是他也会不高兴了,这小子回去肯定有的受了!
    两人出了屋子,看着沐晨正站在院里,笑脸通红的任由雪花飘飘洒洒的落在她身上也一动不动,方海则站在屋檐下看着他。
    方海看着付老爷子出来,喊道:“师傅。”
    付老爷子道:“走,去问问另一家,若是没有见过就回去了。”说罢就抬脚往外走去。
    方海应道:“是,师傅。”
    程东华跟着付老爷子脚步离去,方海跟上的同时还不忘拉着沐晨一起离去。
    陈家一家人一头雾水的看着几人离去,转身进屋后,与付老爷子说过话的男子看向妇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妇人听后男子的话后遂就把屋外时的情景简单几句给屋里众人说了,另一男子听后,看向最开始说话的男子喊道:“大哥,说不定是爹在保佑我们,请了大夫来给娘看病。”说话的是陈家幼子陈永文
    被叫做大哥的人正是陈家长子陈永焕,妇人是他的妻子于氏,一家人因为陈家老太太已昏迷两日正着急无奈,一家人坐在一起正商量着后事。
    于氏也顺着陈永文的话说道:“我觉得也是,爹生前最放心不下娘和小妹,娘能拖到现在也是心里挂牵着小妹。”
    陈永焕听着两人的话,心里也是一阵痛,他爹在来这里后的第二年便撒手而去,离去前叮嘱他们,说娘身子不好,让他们细心照顾着,又说以后若能有机会就去找找小妹。可他们连这流放地都出不了,还怎么去找?不但没法去找,就连他们的娘也一直拖着病重的身子不见好。
    收起思绪,道:“我们现在这样也没甚好给人惦记的了,娘的身子这次若真能好起来也算是老天开恩了。”说罢拿起桌上放着的药丸,道:“敏儿,去把厨房里的刀拿来。”他要把药丸分成两半,好给他娘服用,被他叫的‘敏儿’的人正是他的儿子陈思敏,今年已有十六。
    陈思敏应道:“是,父亲。”说完就往门外走去。
    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把菜刀,拿着菜刀走近桌前喊道:“爹,给我吧,我来切。”
    陈永焕把手中的药丸递给儿子陈思敏,陈思敏接过药丸放在桌上,拿起菜刀就切了下去,菜刀挨着药丸切下后,药丸就裂开了来,露出了白色的一团,细看去,根本不是什么药丸,而是裹在一起的一团宣纸。
    陈思敏拿起纸团,把纸团外还剩下的一点药泥尽数除去后,递向陈永焕喊道:“爹,你看。”
    陈永焕,包括屋子里的其他人都看向了纸团,他们不记得还有什么人会惦记着他们,以至于用这种法子给他们送信来。接过纸团缓缓打开了来,只见纸上是一排排极小的字,也不知是用什么样的笔才能写出这样细小的字来。
    陈思敏看向陈永焕,问道:“爹,是谁给我们写的信来?”
    陈永焕红着眼看完,把纸张放在桌上,有些哽咽道:“刚刚来的小公子是你的表妹沐晨,你姑姑的女儿,你姑姑她让人来找我们了。”
    陈家老二,陈永文一脸惊讶,随即拿起他大哥陈永焕放在桌上的纸条看了起来,陈思敏也能识几个字,也凑了上去,不但他凑了上去,陈家兄弟五人都凑到了陈永文跟前一起看了起来。
    纸条是沐晨用树枝蘸着墨水写的,尽量把字写小,力求多写一些,写了她娘现在过得很好,让他们不要担心,也写了她以后会再来看他们 ,后又交代了药丸的用处和在她站的地方她留了一些银两。不过并没有写他们现在也是和他们一样,在这地方过着被流放的日子。
    一屋子人在看了纸条上所写后,顿时明白了为何会遇到这事了。
    陈老大媳妇于氏掩面哭了起来,老二媳妇走过去扶着她抽动的双肩劝慰道:“大嫂,快别哭了,娘要是知道了小妹现在过的好,估计也能很快好起来了,以后咱们也有了些盼头了。”他她虽劝着于氏,可眼里也泛着泪水。
    于氏忙擦干了泪水,止住哭泣,道:“不哭不哭,该高兴才是,小妹如今过得也好,连孩子都这么大了,我们该替她高兴才是。”
    陈思敏则在看完信后就跑到屋外的院子里,在沐晨站着的地方扒开盖在地上的积雪后找出了一个袋子,拿起袋子跑着就又进到了屋里,进屋后喊道:“爹,娘你们看。”把手里的袋子高高举起。
    陈永焕接过来打开系在袋子上的绳子,倒出里面的银子来,和给沐家的一样,都是些碎银子,数了数有五十两之多。看着桌上的银子,眼眶也不由得红了起来,他的妹妹,还记着他们,找他们来了,可惜爹已经不在了。
    再说付老爷子带着沐晨出了门后,一脸的郁色,在派了方海去打听完最后一家后就匆匆的赶回了集市。
    程东华在把三人送回到客栈后就回去复命去了,把一路上的情况事无巨细的回禀给韩将军后,韩将军听后笑道:“付老这回估计是损失大了,不然也不会一脸不郁了。”
    程东华有些不懂,道:“将军,就一盒药而已 ,付神医也不至于舍不得一盒药,倒是他那小徒弟确实有些二愣子,您不知道,他那话一出 就是我都觉得尴尬不已,还不用说付神医了。”
    韩将军笑道:“是让人有些尴尬,但老爷子亲自做的药丸,多少人千金难求,他那徒弟倒好一盒全送人了,你说付神医能有好颜色?”就算是付神医上门找他打探也才送了五粒药丸与他,他的徒弟倒是一下连盒子都送出去了,可真是小孩心性,不知这东西的珍贵。
    暂时未发现异常,只吩咐了程东华带人这段时间多往两地走走,多注意下两个地方,看他们可有什么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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