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梧斜靠着车厢壁,耳边咯吱咯吱的声音响个不停。
    虽然那涂脂抹粉的阴柔男子一行人高来高去,看上去很有几分不染凡尘的神仙味道,但和他还是有所不同。
    他在他们体内感知到了和陆青庭体内相似的内炁流转,这说明他们修的依旧是武道,只是和陆青庭小水管一样的内炁比起来,他们体内的内炁更像是钱塘江大潮。
    “这是什么境界,先天一炁的武道宗师,还是凝聚了武道真意的道化大宗师?”
    陆梧不修武道,因此对武道了解不多,但可以问一下修炼武道的人。
    ……
    “青庭。”
    车厢里突然传出老爷的声音,陆青庭轻轻抖了抖手里的缰绳,
    “老爷,有什么吩咐?”
    “问你一件事,什么境界的武者,能够像刚才那行人一样,踏树而行。”
    “回老爷,青庭不知,不过青庭幼年曾跟随太老爷在灞州,有幸见过一位已经完成五炁合一炁,就差逆返先天晋入先天一炁境界的化境高人踏一支芦苇横渡灞水,想来要像那一行人那样抬轿踏树稍而行,至少也得是第五境先天宗师吧。”
    “只是先天宗师如凤毛麟角,无一不是各门各派的顶梁支柱,让四位宗师抬轿,实在有些荒谬,即便是中京皇城里的姬家有此底蕴,也不会如此做的。”
    “那如果是圣人呢?”
    “圣人?!”
    陆青庭心脏猛的一抽,比听见神仙还要震惊。
    毕竟神仙一说飘渺,武道至圣却是真实存在。
    可是,圣人出行……
    还让他们遇见了。
    这可能吗?
    陆青庭摇了摇头,轻轻扬了扬马鞭,
    “老爷,青庭不知。”
    车厢里也没再传出声音。
    ……
    ……
    山间流雾蒸腾,暮色沧溟。
    陆梧一行人早早找了个河谷石滩。
    陆青庭指挥两名护院下营,一名护院去河边抓鱼,三名在之前冲突中伤了胳膊的,则结伴去林子里砍些柴火。
    棕色马儿也解了缰绳,放任在河边吃草。
    陆梧没有下马车,而是手扶横轩,远眺着青山绿水,伸展胳膊。
    身后车厢内,侍女阿秀抖开羊皮毯,铺好之后又翻出织锦的棉被。
    “有人来了。”
    远眺的陆梧突然出声。
    “老爷,您说什么,奴婢没听清?”
    车厢里阿秀扭头看向陆梧,以为老爷是在和她说话呢。
    就在这时,轰隆的马蹄声响起,正在绑帐篷的陆青庭和两名护院扭头看去,就连离得稍远的那名抓鱼的护院也停下了动作。
    很快,官道上出现了一队骑马的甲士,他们带着飞扬的尘土疾驰而出。
    就在众人都以为他们只是路过时,领头一骑枣红大马突然嘶鸣一声,前蹄撂起,引发了后面十数骑骚乱。
    ……
    “这些是什么人啊?”
    “披甲带刀,是军士吧!”
    “没听说过附近哪个城池有骑兵。”
    “总不能是江湖门派,披甲可是重罪。”
    “行了,都做自己的事吧,别惹麻烦。”
    陆梧深知,封建社会兵与匪的界限并没有那么泾渭分明,更何况这还是个个人武力可以拔寨摧城的高武世界,一言不合就拔刀剁人的事情实在太习以为常了。
    说完,陆梧转身进了车厢。
    陆青庭和两名护院也都纷纷收回目光,继续绑扎帐篷。
    官道上,十数骑披坚执锐的甲士已经止住了骚乱,一名背插五柄短戟,身穿飞鱼鳞甲服,胸挂精钢护心镜的中年人轻夹马腹,来到那个乘骑枣红大马,腰悬一长一短两把利刃的白面无须青年身边。
    “千户大人,怎么了?”
    “没什么?”
    被称作千户大人的白面青年微微皱眉,
    “那畜牲虽受了重伤,但终究是上古异种血脉,如今逃到附近山里,它拿我们没办法,却不代表拿普通人也没办法,你去告诉他们,晚上派人守夜多加小心,别成了那畜牲的资粮。”
    她说话语气虽然冷冽干练,却也依旧掩饰不了其中女儿特有的清细。
    “是,千户大人。”
    背着短戟的副手扯了扯缰绳,一夹马腹走向河边那群安营的人。
    白面千户抬手一挥,领着剩下的人马继续赶路,打算在前面的山口寻路进山。
    ……
    ……
    “老爷,是朝廷飞鱼卫,他好心来提醒咱们山间多野兽,叫我们夜里多留几个人守夜,注意安全。”
    陆梧侧躺在车厢里,摆出修炼姿态,闭目凝神。
    侍女秀儿撩开帘子,进入车厢后远远跪坐外门口,轻声开口。
    陆梧淡淡“嗯”了一声,感应了一下神庭穴中的两口真气,暗自有些难受。
    宅家修炼时,他一天至少能练六口真气,状态好甚至能到七口八口,而自从昨天下午出门,到现在已经一天半了,却也只练了六口,其中大部分还是趁着晚上夜深人静时练的。
    “唉,照这速度,猴年马月才能成哦!”
    陆梧叹了口气,小声嘀咕。
    侍女阿秀抬眸快速瞄了老爷一眼,有些好奇,却乖巧安静的收掌腹前,跪坐一旁不言不语。
    很快,陆青庭送来饭食,一盅鱼汤,一碗米饭,吃完后陆梧拒绝了侍女跟随,下车到河边站了一会儿,直到陆青庭开始练棍,陆梧方才走回去。
    天色已暗,篝火火光映照着陆青庭,他动作大开大合,身影辗转腾挪,棍棒呼呼生风,坐在马车驭位上的陆梧看得津津有味。
    在大燕国,武器管控可以说是到了严苛的地步,武者需向朝廷提交申请,获得允许方可佩戴,私配武器便是犯法,披甲更是重罪。
    所以民间武学多是以拳法,棍法、掌法之类为主。
    陆青庭这套棍法名叫《五郎棍》,陆府书阁里就有,陆梧看过,是一个名叫陆五郎的人创的,也不知道和陆家什么关系。
    这套棍法算不得精深,只是相比于一般外家功夫而言,多了一段珍贵却十分粗浅的行气法门,因此勉强算得上武道典籍。
    要知道,这世间有多少习武之人因没有行气法门,练出内炁却无法行气,困顿于第二境,终其一生被人嘲讽为粗鄙武夫。
    就比如之前混在山匪群中,被疑似先天宗师红袍男子拳毙的两名瘦弱武夫,就是因为没有行气法门,人到中年了还没能破开第二境。
    ……
    “老爷。”
    一套棍法打完,陆青庭来到马车边上,对陆梧躬身抱拳,
    “能和您单独走走吗?”
    “走吧。”
    陆梧轻撑木杆,灵巧地跳到地上,与持棍青年并肩漫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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