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庆走出衙门,然后往家走去。他此刻已经完全明白了衙门里那些公人们欺软怕硬的尿性,除了会摆谱会受贿,也没别的本事了。
    而高高在上的那个堂尊,则是一个只会之乎者也的老头子。这么一大把年纪,也不退休,身上透着一股老学究的酸腐气质。
    这个杜如梅县令刚来衙门没两年,一向深居简出。姜庆猜测这货应该是老年才考上举人,然后托关系分到这个地方做县令,这应该是他这辈子最后一个岗位了,再无上升可能。
    这种县令,或许没有害民之心,但是真正的作用也不会很大。一句话,狗上去带个乌纱帽可能都比他干的好。
    衙门里都是不靠谱的人,姜庆内心已对这个衙门没有任何畏惧之情。
    然而郁闷的是自己现在还是其中的一名员工。
    他想着张晓枫还被自己关在地窖里,因此步伐迅速。
    当走到街角的时候,忽然看到自家的院子门口竟围了好几个身材高大的汉子。
    姜庆顿时吃了一惊,几个纵步便跃了过去。
    走到近处一看,发现几个人正在帮自己家安门。
    那几个大汉感觉到身后一股猛烈的杀气,连忙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差役手握腰刀,眼神凛然。
    “您就是姜庆姜大人吧?”一个大汉赔着笑道。
    “你们是何人?”姜庆疑惑道。
    “我们都是沙龙帮的。方才李帮主带着我们过来恭请姜大人前去土桥外寨赴宴,发现姜大人不在家,又看到姜大人家的门坏了。李帮主就命小人买一扇上好的红缨木门装在这里。”那大汉连忙解释道。
    姜庆这才恍然,说道:“替我谢谢你们帮主,有心了。”
    “不敢,不敢。”那大汉躬身道:“帮主临走时交待小人,一定要邀请姜大人去土桥外寨赴宴,帮主要亲自答谢您的襄助。”
    “知道了,我还有事情,改天再说好了。”姜庆说道。
    那大汉也不敢再三邀请,只连连点头,招呼众人接着帮姜庆装门,做的更加卖力了。
    姜庆看众人专心致志的装门,自己则到屋后院子的角落,扫去上面的杂物和浮灰,然后打开地窖的木板。
    “晓枫,你可以出来了。”姜庆在入口轻声说道。
    地下嘤咛一声,传来张晓枫的应和。
    接着,只见张晓枫一点一点从黑暗中显现,神情幽怨,脸色苍白。
    她并没有快速上来,而是迈着小碎步,晃晃悠悠的,脸上的表情非常奇怪。
    姜庆托着她的手,一把将她抱出来。
    却见张晓枫快速甩开姜庆的手,然后夹着腿,腰肢一扭一扭的,艰难地往前行挪着走,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你这是怎么了?”姜庆问道。
    张晓枫不答话,脸色通红,直往院子的西北角走去。
    姜庆这才恍然大悟,这小妮子,是在憋尿?
    眼见张晓枫两条大腿并得紧紧的,膝盖微屈,娇躯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显然是憋的很辛苦。
    她捱了半天,终于进入茅厕,过了良久,才从里面出来。
    出来的时候,低着头,脸色通红,但幸好走路已变得正常。
    “你不会一上午没解手吧。”姜庆问道。
    张晓枫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把木板盖得死死的,上面还放着东西。我....我推不开。”
    “你可以在地窖里面解决嘛。”姜庆暖心提醒道。
    张晓枫红着脸,声若蚊蝇道:“那...那太臭了。”
    “真是我的小可怜。”
    姜庆捏了一下她的脸蛋。
    “今天知县叫去说什么了?”张晓枫有些担忧地问道。
    姜庆摇摇头,说道:“不用管他。我们现在去把你父亲给安葬了吧。”
    “嗯。”张晓枫想到父亲,脸上又露出悲伤的神情。
    两个人走进房中,各自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时,见到院门口的大门已经安好,大红的樱桃木板,上面是鎏金的门钉,看起来甚是气派。
    几个沙龙帮的帮众静立在一旁,像是为姜庆守门一般。
    姜庆刚准备让他们回去,却见门外闪进一个人,正是李瑞华亲自到场了。
    “姜大人。”
    在沙龙帮的下属面前,李瑞华依旧对姜庆十分恭敬,躬身抱拳道:“小人帮中事务初定,想约姜大人去土桥外寨的金凤楼吃酒,不知大人....还有张小姐可否赏脸。”
    “李帮主不必客气。”姜庆沉声道:“在下的泰山老大人尸骨未寒,要先让他入土为安才行。”
    张晓枫听到姜庆称她的父亲为泰山,偷偷看了他一眼,心中甚甜。
    李瑞华听到这里,顿时肃然,说道:“没看错的话,姜大人的岳父是张峰大人吗?”
    “正是。”姜庆道。
    李瑞华叹口气:“张大人在土桥外寨当过差,理应葬在土桥外寨。在下知道竹林之北的苍山上有块风水宝地,葬在那里如何?”
    姜庆扭头看向张晓枫:“你觉得呢?”
    张晓枫低声黯然道:“我想父亲应该也是愿意的吧。”
    李瑞华用手拍了拍胸膛,说道:“那就请大人和小姐把这件事情交给在下吧。保准将张峰大人风光大葬,入土为安。”
    姜庆和张晓枫互相看了一眼,点点头道:“如此,就麻烦李帮主了。”
    李瑞华听到这里,顿时眉头一皱,不悦道:“姜大人说这话就见外了。在下有今天,全靠姜大人,怎么姜大人如此客气?以后在下也只唯姜大人马首是瞻。如有食言,有如此刀。”
    说着,李瑞华抽出身上的佩刀,然后用力往下一折,没有折断。他又捡起一块石头,猛砸一下,还是没断。
    姜庆轻咳一声,说道:“要不还是算了吧...李兄的心意我领了。”
    “这刀是宝刀,有点厚了。”李瑞华讪讪收起腰刀,稍微思索了一下,又说道:“在下如有食言,有如此衣角!”
    说着他一下子撕掉自己身上袍子的衣角,一脸豪气地看着姜庆。
    ......
    接下来的两天,李瑞华果然请了城里专管白事的专业团队迎回存放在义庄的张峰尸体,然后为其小殓,大殓。
    守灵之时,姜庆陪在张晓枫身边,接受了沙龙帮全体帮众的吊唁。张峰在此地虽没有亲人,来祭拜的人仍是络绎不绝。
    衙门的人倒是来了几个,有些人祭拜过后还与姜庆客客气气说了两句话。王灿并未前来,听说是在家养伤。姜庆将其撞向柱子的那一下,伤到了他的肺腑。
    不过经此一事,姜庆在老牛湾镇的黑白两道都是声望大涨,再也不是之前的那个小差役了。
    出殡和下葬那天,张晓枫身穿孝服,头戴孝帽,在清风徐徐的竹林里哭得撕心裂肺。
    晚上,姜庆和张晓枫便在土桥外寨新置办的宅子里歇息。
    这里之前是六当家沙平的宅院。李瑞华原本是要送给他们沙修的宅子,但是沙修是张晓枫的杀父仇人,因此张晓枫不愿住在里面。
    这所宅子也是靠着祁河,许多家具都是新置办的,在此方面,李瑞华完全显示出了一帮之主的土豪气势。
    银骨炭的小香炉,黄花梨的八仙桌,小叶紫檀的茶几。宽大的屋子里火炕烧得十分暖和。
    而院外便是沙龙帮派来的侍卫,认真负责地看护着。
    这也是姜庆选择来土桥外寨居住的原因,可以有人保护张晓枫。
    两人刚刚出殡归来,坐在屋子里,张晓枫身穿孝服,脸上尚有泪痕。
    “今天累坏了吧。”姜庆柔声说道。
    张晓枫微微点头,破天荒第一次主动拉住姜庆的手,说道:“我现在就剩你一个人了。”
    姜庆看着张晓枫娇媚的桃花眼上带着晶莹的泪珠,一副惹人怜爱的样子,微笑道:“你要是觉得人少,我们赶紧生几个啊。”
    说着他便要上去亲吻张晓枫的红唇。
    然而却被张晓枫挡了回去,嗫喏道:“我...我不能马上嫁给你,我还要守孝的....”
    “咱来这关系,嫁不嫁都是个形式,不都一样嘛。”姜庆的手开始不老实起来。
    “不行!必须要嫁过去,才可以...才可以...”张晓枫态度坚决,将姜庆推出门外。
    姜庆讨了个没趣,正准备回房间修习赤炎诀,突然一个女婢一路小跑过来,轻声道:“老爷,外面有个文士求见。”
    “文士?”姜庆有些疑惑,自己从来没有跟文士打过交道。
    “他有透漏姓名吗?”姜庆问道。
    “有的,他说他姓宋,名叫宋全。”那女婢躬身道。
    县令杜如梅的幕僚?
    姜庆心中突然一凛。如此深夜,那幕僚找过来,是何意?
    “带我去见他。”姜庆沉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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