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韵坊归来,景阳宫的大门便敛去尘灰,紧闭不开,大门的各个角落都有数名护卫把手,正门处则是许之一亲自把手。
    一颗夜明珠,用一小团冰丝悬挂在房梁之上,将殿内照得透明。
    闪着晶莹光泽的灵气在这屋内如同游鱼一般流畅的滑动着,突然之间一个摇曳,提了起来,如同温软的阳光洒落在身上,宁安浑身筋肉松松软软,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放松的状态。
    黄庭内景中,神念小人鼓荡,银芒如流水,晶莹剔透,随着宁安盘坐,时间不断流逝,那银芒渐渐淡去,显现出一层近乎真实的淡银胎膜。
    但若是肉眼看去,这殿内却是空无一物,只有一团淡淡的雾气,再仔细看去,又是一切如常。
    不知道什么时候,银芒彻底敛去,继而,宁安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而后睁开了双眼,一双温和的眼睛,没有什么奇异的地方,仿佛就是一个活了一辈子的老人,瞳孔中透着岁月沧桑,以及人生百态,万千风情。
    随后,宁安笑了,而后楠楠道:“动静之机,阴阳之母,阴不离阳,阳不离阴,阴阳相济,接济神明,心静身正,意气运行……”
    景阳宫外,所有人心中皆是一震,他们什么都没听见,但却感觉到一种玄奥在心中开花,这一刻诸多领悟纷至沓来,许多瓶颈豁然贯通。
    “这上古经文,真是好东西。”
    身躯一震,宁安不由得合眼,一股无瑕无垢的气息从其身上散发出来,透着淡淡的清香,有一种琉璃般的纯净。
    呼!
    与此同时,一股无匹的波动从他身上震荡开来,不需要您好出手,淡淡雾气自动笼罩,至纯无垢的波动一放既收。
    他再次睁眼,一身气息自然散发,没有强大的威压,只有一股淡淡的,仿佛与天地合一的韵味,古朴无华。
    感受识海中的变化,原本三寸发现的的神念小人,如今已有五寸之大,附着了一层浅浅的混沌之气,若是按照正常的等级划分,他现在也算是中阶大宗师的强者了。
    书架深处,靠墙的位置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本书,都是记载的一些比较特殊的功法、禁制。
    很是满意地感受着自身的变化,宁安拿起旁边那个刻着花纹,看上去十分精致的黑色储物戒指,随着他的一股灰蒙蒙的真气灌注进去,储物戒指突然打开,喷出一团浊气,里面除了几张银票,却是空空如也。
    宁安伸手一抓,将书架深处的东西都抓到手上,然后就将储物戒指真气散去,浮现在外边的功法就随着浊气回到了储物戒指中,以一种奇异的姿势悬浮在那一团浊气之中。
    “皇兄~”
    就在宁安坐在摇椅上,捧着一卷竹简,开始今晚的读书之旅,却突然听到一声呼唤,神念一扫,只见俏脸满是郁闷,默默走了过来,一阵欲言又止……
    想求皇兄表扬自己的“下饭”助攻,仔细想想,却又怕皇兄责怪,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
    宁安等了一阵,见她不说话,抬头看了看眼前的皇妹,问道:“怎么了?”
    “皇兄,”宁瑶低头道:“这是二叔祖托我给你的禁制,说是给你没买器炉的补偿。”
    宁安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宁瑶,笑道:“你这次倒是做的不错,不该说的时候嘴巴紧闭,若是以前你这样,我又何须训斥你?
    好了,上次的事不与你多计较了,今后安心修行便是。”
    宁瑶轻轻眨了眨眼睛,“皇兄,你刚刚,是夸奖我吗?”
    宁安哑然失笑,“我是凶恶到天天骂你不成?”
    “你平时就会数落人家……”
    宁瑶做了个鬼脸,心情骤然变了个样,此前像是霜打的茄子,此后却是雨后闪亮亮的番茄。
    “师兄,你这个小器炉好可爱,小小的……”
    “不要乱碰,会咬人的。”
    “哼,皇兄,我也不是三岁小……啊,哎呀…”
    这怎么还能有触电的感觉?
    “为兄往这炉子上加了些许防护措施,免得有人乱开这炉子。”
    宁安淡淡一笑,坐在摇椅上继续看书,器炉让,宁瑶捂着泛红的手指一阵歪头,打量着上面的凸起纹路,小虎牙一阵摩擦。
    随后,她又在屋里逛了半圈,找了一本此前看了一半的大荒游记,拽着椅子坐在了不远处,与宁安一左一右地摇着。
    宁安偶有所悟,却是不动声色,将感悟到的东西尽数接纳,不流露半分气息波动。
    “皇兄,你现在到底是什么境界呀?”
    “后天一层。”
    “哦,大骗子。”宁瑶随口应了句,低头继续捧卷品读,倒也读了一点东西入心头。
    ……
    在青州府境内,一列列买车,车队,从偏僻的管道上拖拖而行,整个青州小雨绵绵,一伙人借披着蓑衣,往日平坦的官道,如今也是有些坑坑洼洼。
    车队中间,有两个轿子,后方轿子的轿帘被掀开,一个眉宇英武的少年,正好奇的打量着沿途的风景。
    而坐在他旁边的,则是一个半目微微眯着的胖子,胖子年纪不大,坐在轿子里却如小山一般稳重。
    “大哥,你就不看看这大美河山?”瘦弱但精壮的少年推了推旁边暮气横秋的胖子,问道。
    胖子摇摇头,微微打了个哈欠,“没啥好看的,倒是惹人困。”
    这一对兄弟,正是当今燕王的嫡长子宁炽,嫡次子宁喣。
    宁喣看着比老母猪还有胖的大哥,脸上不说什么,心里却在暗中埋怨:“如此的大好河山,大哥居然不感兴趣,废了。”
    这么想着,宁喣继续入神地欣赏神州风光,这么大的江山,若是父王都给拿下来……
    啧啧啧!
    宁喣目光中露出炙热光芒。
    此时,前方轿子的帘子也被掀开,燕王正妻徐若若望着沿途的风光,道:“王爷,这雨下的,倒有些诗情画意。”
    燕王半阖双目,道:“不要拉下帘子,好好看看,这些江山,都是本王拼命保下来的。”
    徐若若哦了一声,道:“王爷,过了青州,大约再有两三日,就能抵达天荒城了,老爷子还有半个月才寿礼,咱们来这么早,会不会让老爷子不高兴?”
    燕王摇头:“不会,这等梅雨时节,沿途人少,现在来,才不会劳民伤财,如今直隶府困境刚除,百姓皆不富裕,老爷子最爱惜百姓,也最关心这个。”
    “我们轻车简从,不但不会让老爷子不高兴,反而会让老爷子心里舒坦,我父皇一辈子都在为民立命,他跟在意这个。”
    燕王从小便心思灵透,所以来京的时间点,他都拿捏的别有用意。
    他看着徐若若说:“老爷子最喜欢端庄节俭的儿媳,虽说不厌恶正常的首饰,但也尽量不要奢靡,头上插花、发簪什么的,现在就卸下来吧,免得落人口实。”
    徐若若点头,倩手抬起,“好。”
    “对了,王爷,咋们去京师这么早,要不要回娘家看看?”
    燕王皱眉:“你若是想让本王早点死,就去徐国公府吧。”
    徐若若当即花容失色,“妾身失言,王爷莫怪。”
    说话间,数十匹快马踏着泥泞的道路,急促向北奔驰而去,雨水也随着马蹄,贱了徐若若和正在看风景的宁喣一身。
    宁喣顿时翻身下饺,如蜻蜓点水,拦住了为首的那匹快马,冷冷道:“好胆!贱了别人一身水,连一声道歉都没有!”
    燕王此时也挥手让轿子停下,空气中像是有无形的台阶,他背着手走了下去,但脚不沾地,如走云端,冷漠的看了宁喣一眼,这才和颜悦色的看着这些人。
    “将士?”
    为首的大汉抱拳,“圣旨,去并州,不知阁下?”
    燕王洒脱一笑,爽朗道:“北平府,宁狄。”
    嘶!
    “卑职参见燕王殿下,卑职着急赶路,这才冒犯了王爷……”
    燕王摆手道:“圣旨才是大事,兄弟无需多礼。”
    随即,他冷漠的看着宁喣:“你,该做什么?”
    宁喣浑身打颤,看着父王那凌厉的目光,慌不迭地抱拳行礼,对着一众将士道:“小子失礼,请诸位英雄原谅。”
    众将士解释受宠若惊,全都下马行礼,“燕王客气了,但卑职要务在身,不便久留,这便离去了。”
    燕王笑着道:“嗯,诸位兄弟,道路泥泞,途中多加小心。”
    等这批将士离去,燕王面色冷了下来,冷漠的看着宁喣:“我怎么教你的?在京师,你狗屁都不是,收起你这可怜虫一样的嚣张!再有下次,给我爬回北荒!”
    “是,孩儿知错了。”
    燕王望着那批人离开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今老爷子寿诞将至,还发圣旨作甚?又是什么事,让老爷子如此重视?
    “继续赶路吧。”
    燕王上了马车,对外吩咐道。
    ……
    并州府,某处偏僻的村落里。
    很难想象,一个数千户的大村,放眼望去,居然一间像样的房屋都没有,村西,一处由破木板搭成的小院之中。
    而这里,也是小太监三儿的家。
    这户人家,有一对老父老母,一儿一女,如今临近天子寿诞,普天同乐,邻居们也都互相热络起来。
    当年,老两口实在揭不开锅了,便狠心将儿子送去当了太监,用换来的几许铜板,给年幼的女儿做了一顿饱饭,便想了此余生。
    幸亏周围邻居发现及时,由村里做主,给家里添置了一些东西,多分了半亩田地,这才得以度日。
    承了村里的恩情,老两口是老泪纵横,白天老母亲做些木纳,送给哪家稚童,晚上老父亲便偷偷去谁家,耕上一更天的庄稼。
    周围邻居,也是对这家人十分喜欢,在父母的叮嘱下,每天窜门的小孩也是络绎不绝,老母亲就坐在门口,一边绣花,一边看着稚童,再听几声婶婶,心里也算有些许慰藉。
    临近天子寿诞,家家户户都闲下来起来,处处院落都升起氤氲烟火气。
    几十匹快马,自远处奔驰而来,路边的乡亲邻居,都好奇的看着风尘仆仆的将士,有眼尖的孩子,喜滋滋地告诉玩伴,他看到了一块白色的玉头。
    顺着将士前进的方向,很多百姓拍拍屁股,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圣旨到!屋内的妇人,接旨!”
    屋内,听到外面的喊话,老妇人顿时一颤,手里拿着的鸡蛋都猝不及防的摔到了地上,蛋清摔得哪都是。
    圣……圣旨?
    老妇人已经彻底没办法思考了,现在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三儿,在宫里得罪皇上了。
    此时,老父亲正在厨房内,帮着妻子打着下手,中午剩了的剩饭,正准备和鸡蛋炒了,让女儿沾沾腥味。
    一切本是那么安逸,当传旨将士的声音,猝不及防的响起,老父亲手里缺口的盆也应声落地,米粒撒了一地。
    两位老人同事愣住,老妇人嘴唇颤抖,脸色惨白,“老头,咋娃子莫不是在宫里犯了什么事,惹得皇上不开心了?”
    老妇人脸色惨白如纸,外面的圣旨她听得清清楚楚,她家三儿能让皇上亲自下圣旨?
    除非是,和尚梦见毕了。
    她虽是妇道人家,很多道理都不懂,但眼前这事,太诡异了,顿时她眼眶就红了。
    “老头,你说咱两死就死吧,咋姑娘还小啊,不清不白地连累娃儿,我心痛啊。”
    老父亲却是不吭气,脸如白纸,从地上捡起盆,将还算大块的两团米捡了起来,带着妻女出门的时候,偷偷地硬塞到她们掌心。
    三人出来后,便恭敬地跪到了地上,传旨的将士见人已经到齐,掀开圣旨,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敕?!
    周围懂一些经书的军户,瞬间全身都在颤抖,大荒的圣旨,有几种格式,若是昭告天下,则称“诏”。
    若是封赏等级高的官员,则称“诰”。
    若是封赏等级较低的人员,则名为“敕”。
    除此之外,若只是宣布某件事,则称为“制”。
    另外还有“册”,“书”,“符”,“檄”等格式,对应不同的情况。
    这是封赏啊!
    老父亲就算不知道“敕”是啥意思,但感受着周围乡亲的善意,双目都瞪圆了。
    咋三儿,不仅没有得罪皇上,还沐浴皇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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