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国的时间恐怕得往后推一阵子了。”
    凌壹一骨碌坐了起来:“什么情况啊老师?”
    “国外那边对接的医院在手续上有点问题,你的签证一直批不下来,我今天问了院里,说是肯定得推迟了。”
    “推迟多久?”
    “一两个月左右。”
    凌壹感觉自己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老师……我们医院之前外派过去的医生有类似的情况吗?”
    王医生说:“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觉得这样也好,多一点时间可以陪陪家人,到了那边之后很有可能就跟这边的人很难再见面了。”
    凌壹吸了吸鼻子,情绪有些低落:“我就是不想再见他了,所以才想去国外的。”
    “那你的爸爸妈妈呢?”
    “我准备在那边安顿好了之后,就把他们接过去。”
    王医生有些惊讶:“傅家在h市家大业大的,就这么扔下事业跟你去国外呀?这边不是还有你哥哥嫂嫂呢,你嫂嫂不是也怀孕了?”
    哦对,她忘了,她现在在同事们眼里还是“傅家大小姐”,大家都以为她跟傅景洲是亲兄妹,他的父母就是自己的父母。
    “老师,我家的情况有点复杂,我……”凌壹突然有些无力,这些事情还真是短时间内说不清楚。
    王医生倒是也挺理解她的:“小凌,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是在完全理智的情况下做出选择,你现在怀着孕,激素水平波动导致情绪波动,我是怕你做错了决定,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老师,您是觉得……我不该留这个孩子是吗?”
    王医生叹了口气:“按理来说,我们做妇产科医生的,肯定是希望每一个生命都被好好对待,平平安安地降生。但是凌壹,你是我带过最出色的学生,如果就为了生下这个孩子,放弃唾手可得的大好前程,一个人跑去异国他乡,当几十年的单亲妈妈,我总觉得……这个代价有点太大了。”
    “……嗯。”
    “孩子的爸爸不是还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吗?如果……我是说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了,其实你的生活还可以跟以前一样照常继续下去,我跟小赵都会帮你保密的。我明年就要退休了,到时候你就是医院里妇产科绝对的权威。犯不着为了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把一辈子都搭上。”
    “……”
    “如果现在拿掉孩子,之后一个月刚好可以休养身体。一个月之后,无论是你选择留在h市,还是去国外深造,时间都刚刚好。”
    凌壹胡乱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她知道,老师说的都是对的。
    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理智上知道怎么走才是最正确的道路,可感情偏偏背道而驰。
    肚子里这个小生命,是个女儿呢。
    都说女儿像爸爸,这个小家伙应该会长得比较像傅景洲吧?
    她从包里找出了自己的钱包,最里面的夹层里,抽出了一张老照片,被她裁剪的只有巴掌大小,正好能放进钱包里。
    照片上,是她十八岁生日的时候,跟傅景洲的合照。
    那一年,她以h市理科状元的成绩保送了h市医科大,傅景洲亲自送她去学校,两个人在医科大门口照了一张合照。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她跟傅景洲的唯一一张合照。
    这些年其实她们的照片不少,但大多数都是跟傅伯父和傅伯母一起,很少有两个人单独拍的。
    照片上,傅景洲单手搂着她的肩膀,宠溺地看着她,而她笑得一脸稚气,比了个特别俗气的剪刀手。
    那时候,傅景洲已经是个二十三岁的男人了,看起来有几分年少轻狂,却挡不住浑身上下的意气风发和英挺清贵。
    他的侧脸轮廓很好看,棱角分明,却不过分冷厉,眉骨高,鼻梁也高,整张脸特别立体。
    她用手指摩挲着照片上他的脸,心中涌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平和温暖。
    女儿像他的话,其实是很好的,将来一定是个大气明艳的女孩子。
    她自己的长相偏向江南人的娟秀恬淡,好看也是好看的,但一般这种长相的更像是邻家妹妹。
    对啊,邻家妹妹。
    她可不就是傅景洲的邻家妹妹?
    凌壹摸了摸自己还十分平坦的小腹,想起了老师方才挂电话前的最后一句叮嘱:“凌壹,你没有当母亲的经验,如果实在拿不定主意,就去问问长辈的意见。”
    她站了起来,草草收拾了一下东西,叫了个车回家。
    车子一路出了滨海路,驶入老城区。
    这里繁华又热闹,多了几分市井的鲜活气息,爸妈现在就住在老城区的一个小区里。
    母亲来应门的时候,一看到她,激动得不行,连忙拉着她进门:“怎么这么晚过来了?吃饭了吗?我今天也没买什么菜,我现在下去买……”
    凌壹拉住她:“妈,我吃过了,我就是想你跟爸了。您别忙了,陪我说说话吧。”
    “好好好,你爸刚才还跟我说,这两天他的右眼皮一直跳,我的心也总是慌慌乱乱的,我们都怕你出什么事了,我正想打电话给你呢。但是你工作忙,我又怕打电话过去会打扰你工作……”
    凌壹任由母亲拉着,进了卧室,把她按在床边坐下。
    爸爸也开心得不行,下半身不能动,还挣扎着从床头柜的角落里翻出来了几颗奶糖,趁妈妈不注意塞到她手心:“快藏起来,回去吃。”
    凌壹心一酸。
    她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牌子的奶糖,可惜后来家里出了变故,他们一家断了经济来源,全靠傅伯伯和傅伯母接济,她再也不敢提出任何“额外”的需求。
    而现在,这种奶糖早已经过时,被更多新口味新品牌的糖果所取代,已经很难买得到了。
    也不知道行动不便的爸爸是从哪里找到的,又是做什么攒下来的钱。
    “壹壹,你在傅家,一定要懂事、听话,更要孝顺,要把傅先生和傅太太当做亲生父母来孝顺。”
    她点头:“嗯,我知道,你们放心。”
    “还有,傅家少爷……人家毕竟是少爷,你不要有什么其他想法,我们这种人,配不上他的。”
    这话是妈妈说的,凌壹愣了一下,尴尬地点头:“我心里有数。”
    “那就好,”母亲眼睛微红,抱了抱她:“我看电视剧上演的啊,有一些女孩子,为了嫁入豪门就千方百计怀上孩子,然后用孩子去逼迫人家……你可千万不能这样,我们不能恩将仇报,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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