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天荒,中午这顿酒,温教授没喝多。
    而王珂和叶偏偏受领了任务后,便开着挖掘机一直在村西挖挖挖,一鼓作气,挑灯夜战,一直挖到晚上十点。总算把这个巨大的坑挖好了,总算没耽误明天老村长安排的铺底料、砌边石。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钟,王珂陪着叶偏偏开着面包车去定县火车站接人。干爹董偏方正忙着把楼上的另一间房收拾出来,安顿燕老住。
    王珂一上车就闭上眼,睡着了,全然不顾叶偏偏一个人开闷车。
    路过部队营房的时候,叶偏偏本想把王珂叫醒,想问问他是不是回连队?想了一下,她忍住了冲动。为什么要喊醒他,让兵哥哥多睡一会儿,这几天累得够呛。
    到了定县火车站,王珂才悠悠醒来。一看还有半个小时从津门过来的列车才到站,王珂跳下车便跑,就在火车站旁边的商场,替干爹董偏方买了一副一百五十度的老花镜。
    火车终于进站了,王珂在出站的人流中看到了燕老。还是那样目光如炬,精神矍铄,一头银白色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他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西服,右手持一根拐棍,左手拎一皮包。
    “爷爷好!”王珂上前,先敬礼,后接过燕老手中的拎包,然后扶着他向面包车走去。接着叶偏偏也接到了那五个老牌研究生,现在都是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三女两男,个个都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一上车,坐在前排的燕老就对叶偏偏说:“小姑娘,你是叶偏偏对吧?”
    叶偏偏顿时惊愕地回过头来。“是啊,爷爷,你认识我?!”
    “呵呵,我不认识你,但我的孙子燕焦可没有少提起你。”
    “啊啊,燕排长啊。”叶偏偏赶紧发动汽车,掉头开出火车站广场。
    而王珂此时坐在燕老的身后,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听到燕老的话,王珂猜想,燕焦肯定在家吹了牛。殊不如还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如果不改掉眼高手低、口若悬河的毛病,他还真的配不上叶偏偏。
    一车的大人,竟然坐一个小姑娘开的车,却也显得有些滑稽。
    面包车开得飞快,快到营房的时候,王珂忍不住说道:“小叶老师,能不能给我十分钟,我回连队取一下津贴和生活费。”
    在众人面前,王珂还是不敢太放肆,特别是燕老的面前。
    叶偏偏乜了王珂一眼,看他可怜兮兮的小眼神,“扑哧”一声笑了。也不搭理,而是到了部队东侧的桥头,车向右就拐。轻车熟路,一直驶到离连队最近的东北角大门口停下,打开车门,“快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你。”
    王珂跳下车,就向连队跑去,部队已经进驻西山了,王珂一口气跑到留守班。取到了自己的生活费、津贴费,当然也从一堆的信件中,找到了自己的四五封信,竟然还有两个邮包。
    等他夹着两个邮来的包裹跑上车的时候,正好十分钟。
    “耽误大家的时间啦。”
    温教授的几个学生都没有想到同车的这个年轻人,竟然还是一个解放军。
    面包车继续向南邵村开,燕老的话也慢慢地多了起来,他不太方便与叶偏偏搭讪,便与王珂攀谈起来。
    “小王同志,你还欠我一样东西呢。”
    王珂知道燕老说的是那三页书圣的残片,但是温教授似乎觉得燕老的才情不般配,不太同意转让给他。所以眼下,王珂也只能采用拖延战术。“报告燕老,我记着呢。不过我们排长现在都到西山去了,此事还要等一段时间。”
    “嗯,小王同志,你知道我这次来南邵主要是干什么的吧?”
    “知道,燕老您的家国情怀无人可比,我干爹同样也是为了全村的未来。”
    “你干爹?”
    “就是董偏方,您今天就住在他家,温老师就是替他给您打的电话。”
    “哦,原来董偏方是你的干爹!他为什么要脱手这么名贵的祖传之物啊?”看来燕老已经开始对这次转让的动机,开始上心了。
    于是王珂便把这次南邵村百年不遇的洪涝说了一遍,接着说了董偏方决定与津门大学医学院共同开发“董氏天胶”的想法,为了解决筹措资金办厂,组织全村人养殖西北黑驴,忍痛割爱祖传宝物说了一遍。说着说着,自然说到温教授来南邵挖掘古河道,顺便帮助南邵村办采沙场也说了一遍。
    “等等,小王同志,这古河道有什么可考古的?还兴师动众来了这么多的人,还包括你。”燕老已经知道同车坐的都是温教授的研究生,但是他还没有想到更多更深的层面。
    “研究古河道变迁,主要是探索战国以来的水文地质史,主要是通过对沉船的挖掘,研究燕文化的发展史。”
    “小王同志,你是说你们来考察古河道,主要是挖掘沉船?”
    “咳咳咳!”叶偏偏在驾驶座咳嗽起来,王珂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多了。所有的考古文物应该说都属于国家,很多具体的东西属于机密。自己还是学过保密条例的,不该说的不说。
    “燕老,今天晚上,你可以和温教授好好聊聊。你们还没有吃中午饭吧?”王珂开始打岔,实际上也是一种不适宜继续讨论的态度。
    燕老笑笑,他当然懂叶偏偏刚刚那几声咳嗽里的警告味道。
    车很快到了南邵村,温教授和老村长早就等在董偏方的家里,所以车喇叭一响,众人纷纷迎了出来。
    “鄙人燕奇鐘,温教授久仰。”燕老双拳一拱。
    他乡遇见故知,温教授立刻把燕老引见给众人,稍作寒暄,老村长和叶偏偏领着五个学生安排食宿去了,而房间里只剩下温教授、燕老、董偏方和王珂四个人。
    温教授立刻抓紧时间与董偏方谈起三颗牛黄转让的事,王珂一见,他觉得自己在场不方便,立刻想借故走开。刚一起身,董偏方立刻说道:“王珂,你别走,你就在这咧。”
    这下尴尬了,王珂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立在门口。
    “过来坐下吧。”四个围着八仙桌,董偏方让王珂和自己坐在一起,然后从药柜里抽出那小铁盒,小心翼翼地打开,再拆开密封的油纸,取出那三颗黑黄的祖传牛黄出来,立刻一阵清香散了出来。
    这三颗牛黄,加起来超过两公斤。
    温教授凑上去,轻轻用手向鼻子处扇扇,深吸一口气,连声赞道:“货真价实,上品牛黄啊。”一时兴起,又要讲典故。
    这时翠兰端着两碗荷包蛋走了进来,递给燕老和王珂。
    燕老客气一番,便把拐棍靠在桌子上,坐在那里端起碗,与王珂一同吃了起来,一边还在听温教授说古。
    “相传啊,战国名医扁鹊,曾在渤海行医。一日,他正在隔壁邻居家为一位中风偏瘫患者治病。忽听自己家传来一阵喧闹声,扁鹊赶紧回去一探究竟。原来是家中宰杀一头不能耕作的老牛,竟然发现腹中牛胆里有块黄黄的石头,扁鹊便嘱儿子把石头给自己留下,以便日后研究医学用。并随手把结石和桌上炮制好准备治病的青礞石放在一起。”
    “结果怎么样?”王珂放下碗,非常好奇地问。
    “正在这时,那位中风偏瘫患者又发作起来,扁鹊赶紧跑回去。只见患者双眼上翻,喉中碌碌痰鸣,肢冷气急,十分危急。他立刻扎针并叮嘱自己徒弟,去家里的桌上把礞石拿来!等徒弟气喘吁吁地拿来药,快速研为细末,取五分给他灌下,不一会,病人停止了抽搐,气息平稳,转危为安。”
    “肯定是拿错药咧。”干爹董偏方插话。
    “对,等扁鹊回到自己家中,发现青礞石还在桌上,而牛结石不见了,忙问家人,这才发现徒弟取错了药。这个偶然的差错却给他带来了深思:难道牛结石也有豁痰定惊的作用?于是,他第二天继续为邻居看病时,有意识地药里的青礞石改换为牛结石使用。三天后,病势奇迹般地好转,不但止住了中风抽搐,而且偏瘫的肌体也能动弹了。从此发现牛黄能清心开窍,镇肝熄风,可救命续命,牛属丑,因此牛黄又叫丑宝。”
    这时燕老也放下了碗,掏出手绢擦擦嘴,对温教授说:“温教授,你在给我燕奇鐘扫盲啊,其实牛黄的价值还不完全是治疗中风和偏瘫,牛黄还可以增强和改善心脏功能,有清心、降压、化痰、开窍、凉肝、熄风、解毒、镇痛、利胆、保肝的功用,包括用于高热出现的昏迷抢救。所以它又是救命药。”
    “闲话少叙,燕老,既然你都明白,可否出个价?”
    燕老笑而不答,静思了一会,伸出自己的左手,把五根手指竖起,连续翻了三翻。
    “十五万?”温教授大失所望,这个价格非常勉强,牛黄愈老愈值钱,这三颗百年牛黄最少也值五十万啊,按照牛黄生长的概率来说,十万头牛也只能产出200克左右牛黄,摆在面前的可是超过2000克百年牛黄啊!燕老这是乘人之危啊。
    “不不不,一百五十万!”燕老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叶偏偏,突然发话,让所有人吓了一跳。他说:“我燕奇鐘这样做可能收购价有些高,但我看温教授的面子,也算我对南邵村的一点贡献,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王珂一听此话,突然有些不寒而栗。
    “哪两个条件?”众人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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