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雅站于乌墙之下,丹田提气,沉于足尖,稍一用力,人就跃过了墙头。
    来人间三月有余,大家每日都会吞呐真一之气,精气神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提高,于温雅而言,翻墙头这种事就如吃饭一般轻松。
    红桃又急又期待,干脆跑到墙角边去等着。
    清雨和十安坐在院坝里等着,清雨无事可做,嘴里砸吧一下,跳下凳子去屋里拿糖酥。
    十安看她抱着糖袋子出来,笑意融融上前:“师妹可不能贪嘴,糖吃多了坏牙。”然后拿走了清雨的糖酥。
    清雨龇着牙给他看:“我这牙长得好,坏不了。”又要去夺。
    十安笑摇了摇头,将一包糖全揣在了自己怀里,任凭清雨怎么去拿都拿不到,气得清雨哼哼唧唧坐去灶边生闷气了。哼,可恶的十安。
    温雅没多久就提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又从墙头翻了过来。那人嘴里塞了好几双袜子,堵得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红桃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啧啧摇头:“贱命一条,还是一辈子也翻不了身的那种。”
    被个“小女娃”这般羞辱,被绑的人不停哼哼挣扎表示愤怒。温雅照他后背就是一拳头,立马不出声儿了。
    正要问清雨怎么处置人,却见后者坐在灶前,温雅不解问道:“这是怎么了?”
    十安无奈,“老想吃糖,不给她吃,生我气了。”
    温雅眉头一紧,“掌门师妹想吃就让她吃啊。以前为了不失掌门风范,她向来不沾这些粘牙的东西,现在她想吃,还拦着作甚。”
    “吃多了坏牙。”十安却不听。
    “偶尔吃一点能多到哪儿去,又没当饭吃。”
    那是你没见她当饭吃的时候。十安刚想说,温雅却已经伸手来掏,他哪儿敌得过,三两招就败了。
    温雅拿着糖酥来到清雨身边,捻了一颗喂到清雨嘴里,面上严肃,“以后每天只能吃一颗。”然后语气一暖,“牙坏了可就再也吃不了了。”
    清雨噗嗤一笑,嘴里甜甜的,起身道:“走,上衙门去。”
    ....
    张成正在清点今年断了几桩案子,又有几件案子悬着,眼看要到年尾绩考,虽说大夏天子这会儿恐怕也没心情管这个,但他还得给郡守交差啊,哎。
    正头大的时候,壮班衙役来报,说是堂外有人喊冤。
    张成正愁没有心安理得的借口放下手边的绩考,一听有人喊冤,急忙放下手中事务,端正了衣冠,然后上堂去。老百姓的民事决断,都是由他这个决曹掾史负责,可称为老百姓的父母官。
    张成来到公堂坐好,主簿也就位,左右两边皂班衙役手里的杀威棒整齐而急促地敲了十下,将堂下跪着的四人吓(hè)得不敢抬头。
    “堂下何人?因何喊冤?”张成声若洪钟,震慑之力油然而生。
    堂下四人皆是心头一抖,负责状告的人一时吓得口头结巴,跪在他旁边的另一人见状,暗骂一句“废物”,然后壮着胆子回话,虽然声音有些抖,但话说明白了。
    “回禀大人,草民胡老二,欲状告古树胡同神医一家。
    几日前,草民前去算命,却被告知有无妄之灾。后离开古树胡同,草民果就遭到了莫名围打,草民这一身伤痕,皆是败此‘无妄之灾’所赐。
    若只有草民一人受此难,草民无话可说,只以为是他们神通了得。可草民后来才知道,竟有十几人与草民的遭遇相同。皆是路上捡到钱,却反被冤是偷了钱,然后被打得遍体鳞伤。
    大人,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都捡了钱,都挨了打,这分明是他们故意设计,为的就是证明他们算得准,以让其名声愈发远播,好骗来更多无知的人。”
    张成眼神一凌,越发威武:“你们身上的伤,都是怎么来的?详细道来。”
    四人遂把各自经过说了一遍,话都很利索,也没有磕绊和漏洞,可见不假。至于他们的经过,也确如胡老二所说,都差不多。
    张成对这个新晋神医可是有些了解,一个医曹掾史、一个兵曹属,二人刚因为他而被革职,现在又出这档子事儿,看来这神医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他也知道神医在给郡守治病,可他职责所在,也不会顾及这些,遂命快班衙役前去拿人,不管怎么说,先把人带到公堂上来对质。
    衙役出公堂没多久,就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五人,其中妇人提着一五花大绑的男人后衣领跟着进了公堂,另还有三个孩子于堂外等着。
    张成面露疑惑。快班头子上前报道:“大人,我们正欲前去缉人,人就自己上门来了,不过此妇也说要状告,被告之人就是这被捆之人。”
    这可真是稀奇了。
    张成虽猜出堂下妇人应该是神医的妻子,但还是照例问了何人何事。
    温雅道明身份后,将五花大绑之人按跪在地上,然后又呈上一信笺,
    “大人,民妇要告此人两罪。罪一,他残害百姓。近日,凡上民妇家中算命的贵客,皆被此人买凶殴打至残。
    罪二,他将买凶殴打一事诬赖在民妇一家头上,致使受害者上门讨说法,害得民妇家宅不宁。
    证据就是大人手中的信笺,还请大人还民妇全家一个公道。”
    这是一张只写了一句话的信,又或许是还未写完:事败,闹事者已回。
    张成断案多年,这样一句话,在他看来就是大有猫腻。他让主簿取了那五花大绑的人的字迹,一对比,确实是本人所写,他这才问道:“这是你与谁人的通信?”
    被捆之人还想狡辩,称是自己胡乱所写,并无特别意义。
    张成眼神毒辣,见他目光闪烁不定,当即一句“撒谎。先打二十大板”,直把那人吓得什么都招了。
    原来,他确实受雇于人,负责盯住清雨一家,将一家人的一举一动记录下来。
    至于消息的送出,则是每天正午一刻,他将信笺塞进院门口石阶缝里。二刻准时会有人去拿,但那人从来都是带着斗笠,他也不知道什么模样。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在与谁通信。
    张成看了眼时辰,距离午时二刻还有些时候。他问温雅道:“你又是如何将此人抓住的?”
    温雅却避而不谈,只道:“民妇抓他并未惊动任何人,想来那取信之人尚还不知,大人若此时过去守株待兔,兴许能抓个正着。”
    张成其实也正有此意,既如此,当即就命快班衙役前去埋伏。
    ...
    午时二刻,埋伏的衙役果然抓到了一人,送回衙门一审问,才知这人也是拿钱办事,至于是受谁差遣,也是未知。
    还有这等怪事?张成不信邪,又故技重施,根据取信之人提供的信息,又埋伏了第三批人——一群街头恶霸。
    张成审完,是好坏参半,好的是,这群恶霸正是殴打了胡老二等的人,坏的是,人虽然是他们打的,但他们仍旧是受人使唤,至于是谁在使唤他们,依旧不知,那雇主从未露过面。
    张成审到此处,执拗劲儿上来了,他就还不信,顺藤摸瓜还摸不到这幕后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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